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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年纪小,夜里害怕,每次睡觉前,如果妈妈在身边,就会抱紧她睡觉,如果不在,就会发个微信,听一听妈妈的声音,也睡了。   她觉得,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除了父母,就是女儿。   “妈妈还要在忙三个小时,宝贝儿你先睡。等妈妈忙完,回去陪你睡觉。”   “好,那我先睡了。妈妈,晚安。”   “晚安,宝贝儿。妈妈爱你。”   女儿没有在回信息,应该是睡了。   她的家租的距离这个写字楼很近,还是有段距离,走路要五分钟路程。她其实很想,什么都不管了,跑回去搂着女儿哄她睡觉。   但是,她的公司已经小有规模,不像以前,她窝在自己家都能处理好整个店铺的事情。现在店铺大了点,事情也多了,更繁琐,资料并不是一台电脑能涵盖的。运营的电脑,美工的电脑,客服的电脑,她不可能都搬回去。   想来想去,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明天好好陪她。明天员工们就不用约会了,都来上班了,她可以翘班,可以不用时时呆在这里。   突然,手机又响了,不是微信,是来电铃声。她以为女儿打来的,看也没看忙接起来,有些担忧,“怎么了宝贝儿?”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说话啊。”她急得催促。   周承正咳了一声,“老板娘,你们的单子除了几个勾到付的,其它的都没有勾付款方式,这些都寄付月结吗?”   她尴尬了,抿了抿嘴,“嗯,到付的少,没勾到付的都是寄付,麻烦你勾一下。”   “好。”他挂了电话忙去了。   她握着手机,还在尴尬。刚才自己好像说,怎么了宝贝儿。对着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说。好像跟调戏一样……三十三岁的老女人,脸,红了一红。   他第一天来,电话还没被她存上。她看了看那个号码,怪好记的,顺手存下来,把他名字写进手机通讯录里。   天气有些凉,预报说有雨。现在的天气预报越来越准,昨晚上说早上有雨,早上她刚洗漱完毕,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晚晚洗漱好,坐在餐桌前吃炖蛋,看着窗外的雨,忧心忡忡,“哎呀,下雨了,那下午妈妈不得过来接我啊。”语气中满满都是喜悦。   幼儿园离她居住的小区不远,走路也是五分钟就回来了。但是雨天,路滑,雾气大,车视线不好。她担心晚晚出事,一般下雨都会开车接她,不让她自己走回来。   “嗯,下午还下雨的话,妈妈去接你。宝贝儿,快吃,蛋要凉了。”没来由的,她想到前面喊那个快递员宝贝儿,心里逐渐开始介意宝贝儿这个称呼,慢慢的,也不敢这么喊晚晚了。   “哦。”晚晚心情低落了一瞬,“妈妈你说这雨能下到晚上吗?”   “不知道,能吧,预报说,一天都有雨。”   “哦。”语气恢复喜悦。   她这几天来回往工厂跑,没回公司。公司没了老板管,气氛松散很多。员工们没事闲聊,快递小哥也在。   作为新来的快递小哥,对于这个公司不怎么了解。趁着大家聊天的时候,也会将心中疑惑吐露一二。   “没见你们老板娘哦,难道跟老公度假去了?”他一面封箱,一面打趣。   客服小何20出头,平常话多,老板不在,话简直收不住,发洪水似的,“老板娘哪有老公,听说离婚好几年了,自己带闺女。也蛮辛苦的,单身一个人,还操心个公司。”   运营是个快28岁的本科生,严肃的外表下,有颗躁动的心,“追老板娘的估计挺多,这人年轻有为,脾气也好,就是带个女儿,还好女儿也是乖巧可人。”   美工已经结婚了,敲着键盘,“你说的这么好,怎么不自己试试,你不还没女朋友么。”   运营酸溜溜的叹气,“咱们老板娘瞧我就跟看羊一样,除了剪羊毛还能做什么?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快递小哥又问,“你们老板前夫是做什么的,这么好的老婆都没想着复婚?”   “这还没人说过。只听老板娘离了婚,前夫的事没听过。估计很挫吧,感情也不好,不然怎么连女儿都要留身边。那么可爱的女儿,她前夫也舍得。”客服小陶总算忙过手头的活儿,歇了会儿,插嘴。   仓库忙的自始至终都没插上话。   客服小何突然问,“小周,你多大啊。”   “我?”小周贴好单子,用手一抿,防止它凹凸不平,“本命年都过了。”   “25?”小何客气的猜测。   小周将贴好单的快件放进蛇皮袋子,“猜的太对了。”   小何朝小陶使眼色,手指飞快的打字回复客户,“单身吧?”   小陶坐直身子,竖着耳朵听,有客户来咨询,她也回的漫不经心,偏偏小周这时栓装满的蛇皮袋子,双手和嘴巴都用上,小陶觉得时间过了一个小时。   公司的人看着小何和小陶,笑得不怀好意。小陶没来由的,脸颊升温。众人了然,竖起拇指,给姑娘加油。   小周绑好袋子口,语气随意,“单身啊,怎么,给我介绍一个?”   “可以啊。”   “真的假的?”   “骗你干嘛,你当我闲的慌。”小何拿笔记下售后的问题,“我把她微信发给你,你们聊聊?”   “可以啊。”小周将装满的蛇皮袋子码到门口放好,转回来继续装袋。   “好啊好啊。”小何冲小陶挤挤眼,小陶笑得有些羞涩,若无其事的问答客户的咨询。   这几天都在下雨,她刚从郊区工厂回来,过桥洞时,洞里积满了水。她仗着车性能好,加油门淌过水坑,水坑太深,底盘都漫住,半个车咕噜都在水里泡着。   前几天,收音机里听新闻,有个女司机,过桥洞,水深,给她车淹了。   此时那则新闻在脑中来回晃荡,她有些紧张,加大油门,还好,轰上去了。车子上坡有些吃力,刚上去,车子突然熄火。她发动好几次都没有成功,下车检查半天,也不知道问题。   过了桥洞往前就是她公司所在地,一楼有个修车店,她常去,打电话叫人家过来看看。师傅来了看一看,说,“发动机进水了。”   她站在修车店外面,问了几次,师傅说一时半会儿修不好,叫她改天来提车。她车坏了,还要去接孩子放学。搁平时不用麻烦去接,可这下雨,路虽然不远,女儿走回来得淋雨了。路太近,的士都不去。   她跺几下脚,没办法了。她拿出后备箱的雨衣和雨伞,就往学校方向走。走了几步有人按喇叭,她靠人行道走,那人还是连接按了几下。她抬眼过去,是个银色面包车,五菱荣光s。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带笑的圆脸,“老板娘,大雨天不开车,走路不得淋湿了?”   “小周啊。”她停下来,裤脚湿了,还沾了泥,她弯腰拍了一下,拍不掉,“去接孩子呢,车坏了。就走过去了,也不远。”   “不远也得淋湿了。”小周开了车门锁,“我这会儿闲,没有单。送你过去吧。”   她也没跟他客气,抬脚下到车道,“那谢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客气什么。”   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车时看了下车厢。他们做快递的,为了拉货,后面的座都拆了,只留着副驾驶座能坐人。靠着车壁整齐的放着快递单、快递包装袋和气泡棉,零散有几个纸箱。   小周跟她闲聊,“你女儿读几年级?”   她低头拿纸巾擦着裤脚的水渍和泥点,“三岁多,在读幼儿园小班,秋季该中班了。”   “上学你就省力多了吧。”   “嗯,上学懂事了些。”有块泥老是擦不掉,她皱皱眉,想用手抠了出来……想了想在别人车上,还是算了吧。   “你洁癖啊。”   “没有啊,就是衣服上见不得有脏东西。”   小周瞥了眼她皱眉的苦样,扬眉轻笑,李肖洁被笑的莫名其妙。   路不远,很快就到了,晚晚在门口,老师撑着伞等她。   “晚晚家长,孩子交给你了哦,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王老师。”   晚晚注意到妈妈从陌生车子里下来接她,一双黑眼睛怯怯的探究小周。   小周被看的居然有点心虚。送佛送到西,小周送他们回去。   车上,她教导孩子,“宝… …晚晚,小周哥哥送我们回去,你是不是要谢谢他啊。”她果然还是介意,从此再不愿将那个称呼叫出来。   晚晚跟妈妈一起坐在副驾驶,虽然这样违规。未满14周岁的小朋友不可以做副驾驶。好在他们路程近,也没遇到红绿灯带拍照的,违规就违规了。   “谢谢小周……叔叔。”   “哎,你怎么……”   晚晚扑进她怀里,她后面的话咽了进去。   “应该叫叔叔的。”小周倒不在意。车厢里响起一声提醒的铃声,“哟,下单了。”小周打着方向盘转弯,“你们住哪片儿?”   她报了小区名字。   “那还蛮近。”直行到路口,转弯,就到了小区门口,“我这就不送到楼下了。”   “就这儿下吧,里面淋不到雨。”   小周靠边停车,她提着东西先下车,然后伸手,女儿的小手搭上去,两腿一屈,跳了下来。   “到饭点了,小周我请你吃饭吧。”她牵着女儿,头发挽成个大丸子,额前有点碎发,毛绒绒的,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有着别样风情。   “下回吧,我这儿下单了,得去收件。”   “哦,那行,你忙吧。”她教导孩子,“宝贝儿,给小周哥哥再见。”   晚晚穿着灰色露肩小卫衣,黑色铅笔裤,扎着马尾辫,俏皮又呆萌,灿烂一笑,“叔叔再见。”她有些无语,这小孩,平常不这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才刚认识,就刺儿他。   “淘气。”小周笑着,启动车子。   回去的路上,她还在苦口婆心,“晚晚怎么回事,人小周好心载妈妈接你,你平常不都管这个年纪的人叫哥哥姐姐,今天是干嘛,对小周有意见?”   晚晚的手被妈妈握着,小鞋子避过地上的小水洼,她就得用力一跳,她跳了好几个水洼,“妈妈,小周叔叔跟我,不是一辈儿的人。”   “什么?”她没听懂。   晚晚狡黠一笑,继续跳水洼。   雨小了,水汽朦朦胧胧,绿荫下,一把浅蓝色的雨伞,罩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一个安安静静,一个蹦蹦跳跳。   雨滴哒哒,哒哒……   微信。   19:12在?   20:47在吗?   21:02?   22:58不在吗?   刚忙完,拿出手机就收到这几个消息,几乎一个小时发一次。他有些头疼,早知道就不多事让小何帮忙介绍女朋友了。现在,加了对方微信,每天早中晚都要问候一下,不回复就这样一直问。   “刚下班,不好意思,没想不回来着。”他解释。   “没关系。你们上班可真辛苦,那么晚才下班。”   “已经习惯了。”   过了好久,他没主动找话题,只好由对方找。   “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见一面呢。”   “可以啊。”他不拒绝。   “什么时候。”   “我们周一至周五休息可以抽一天休息,你呢?”   “啊,我只有周日。”   “哦。”他居然有点负心汉的庆幸。   “其实我们见过面的。”   “啊?”他有点吃惊。“哪里?”   “你都,不觉得我头像,看着眼熟吗?”   他点开头像仔细看,他工作忙,不常玩手机,可是说实话,网上的头像,特别是女生的头像,他根本分不出谁是谁。一水儿的大眼睛小嘴巴白皮肤,p灰蒙蒙,雾气沉沉。叫他看了半天,也不觉得哪里眼熟。直接说看不出来,好像有点伤人,可是他实在是认不出这头像是谁。纠结半天,也没有回复。   就这样不回了,明天在回,说太困了睡着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他消极的想。   他没有继续回复。   对方好像觉得他的积极性不高,渐渐的也主动聊的少了。他乐的清闲。   五一了,公司也放假三天。她当然是全程陪伴女儿,顺便带女儿去景点转转。   晚上回来还挺累的,她也不想做晚饭了,带着女儿到饭店吃。怡香园她常去,饭菜味道可口,她和女儿都喜欢。刚推开玻璃门,看见他们合作快递的快递员,穿着工衣背对着她们吃饭。   女儿喜欢酸菜鱼,可是太辣,她又多点了几样青菜。她胃口不大,小猫一样,吃了几片鱼就辣饱了。女儿跟个大人一样,将鱼片放开水里面过一遍,没那么辣,细嚼慢咽却吃的很多。她看着女儿的吃相笑,“谁教你这样吃酸菜鱼的,味道都涮没了。”   晚晚吐出鱼刺,细细嚼嚼咽下,“自己发明的,这样不辣,我可以吃很多。”   前面穿工衣的快递员的手机铃声响了,他接起来,“老周啊,对,你往前走,看到美宜家右转,怡香园,黄色的招牌,我就在门口吃。”   他挂了电话,继续埋头吃。   女儿也埋头吃,她也挑了几根青菜填嘴里吃。身后,轻,却有力的脚步越来越近,接着有个明朗的声音在她头顶响,“呀,老板娘,你们也在这里吃。好巧。”   不知道为什么,她以前也是跟这个快递合作,换过很多快递员,她多少也跟他们有些交流,却没有一个像小周一样,让她,每次看见那种宽大的工衣,都忍不住想,这个不会是小周吧。   就像她刚进怡香园,看见那个穿工衣的快递员,心里不由自主的在想,不会是小周吧。   她点菜的时候有出声,如果是小周,听到她的声音一定会转回头打招呼。但是,那个人没有。可是,他居然又接了个电话,还嗓门那么大,她听不到电话里面的声音,当他称呼“老周”时,她心中那个想法又蹦出来,那个老周,该不会是小周吧。   然后,就真的是小周。   她抬起头,小周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珠子,略淡的眉,褐色瞳仁里映出她的影子。“是巧哦。”她微笑一下,心里想,这个笑肯定僵硬的很。   “小周叔叔!”晚晚脆生生的叫一句。她颇是尴尬,人那么多,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堵住女儿的嘴。   小周揉揉女儿的头发,笑,“吃这么多。不嫌辣啊。”   女儿夹一块鱼放在开水里,晃了晃,搁在碗里,“这样就不辣了。”   “晚晚好聪明。”他拉一把凳子,坐在晚晚旁边。他同事吃完了,拍拍他肩,“我说的就是这儿,饭做的不错,我先忙了。”   “老徐老徐。”小周又叫住他,“你常吃,推荐推荐啊。”   老徐抽张纸巾,擦擦嘴,眉毛朝她一扬,“这也是老顾客,你慢慢问,我忙。”纸巾扔进垃圾桶,他推门走了。   小周拿过菜单,往她面前一摊,“老板娘,介绍几样好吃的吧。”   “我们喜欢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她有些无语,这都什么事儿啊。想起上回还欠他的人情,便细细回想菜单上哪些她吃过,味道如何。“红烧鸡块不错,干煸四季豆……其实都不难吃,你看着点吧,我请你。”   “下回吧。”他就真点了红烧鸡块和干煸四季豆,然后趁着她喝水的时候,一道把她们的饭钱也付了。   她一口水含在嘴里,急着说话阻止,咽的慌忙,呛到了,“咳咳……”   晚晚慢吞吞的吃鱼。   他付了钱自然而然的过来给她顺背,“你客气什么,看这,咳的多难受。”   “咳咳……”她呛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尴尬极了。   五一的天气不冷了,她穿的薄,他手掌又大又硬又粗糙,隔着布料,触到她时,她脊背陡然一僵。好像察觉到她不自在,小周拍了两下,就停手,刚好他点的菜做好了,他抽了一双筷子,尝菜。   “嗯,是不错。辣了点。”   她咳的差不多了,又喝几口水,“你哪里人啊,吃不了辣?”   “H省的。你喜欢吃辣啊?”他也猛灌一口水,这菜,又辣,又麻。   “嗯,挺喜欢。”   “四川人?”   “不是,跟你一样。”   “哎哟,老乡呢!”他几乎是吃一口菜,喝一口水,“你H省哪儿的?”   “心城。”她吃好了,那纸巾擦嘴唇,涂了唇膏,白纸上红红的。女儿噘嘴也要擦,她这张用不成了,重拿一张给女儿擦。   “巧的不得了,我也是。”他有点喝水喝饱了,吃的慢下来。   又继续聊,在往下就不巧了,所在的乡镇不一样。在陌生城市,碰到一个省的,回数很多,碰到一个市的,几率就小了。   她们这几天休息,他们做快递的还在忙,她不禁问,“你们都不休息吗?”   “明天休。”他也吃好了,又倒杯水喝,“你休息有什么节目没有?”   “节目?”   “去哪儿玩?”他解释。   “随便逛逛。年纪大了,不比你们小年轻喜欢玩。”她已经三十多了,如果不考虑女儿的感受,她是愿意宅在家里看书的。   “你还年纪大?”他继续倒水喝,“有25没?”   这对话确实很讨人喜欢,她不禁笑了,“我33了。”   “那还小,跟我差不多。”   “你就继续贫,你25都不到吧。”   他咽了一口水,喉结由下而上一滚,“超过了。”   “对了。”他放下水杯,“明天你要不要跟我们爬山?”   “爬山?你们?”   “嗯。”他喝饱吃饱了,“你们公司小何,拉了一群人爬山,喊我也去,你不是没事么,一起玩。”他看了一眼晚晚,“山不高,听说可以拜菩萨许愿。”   “这……”她在犹豫,公司的人,她不常跟他们玩,玩太熟,公私会不分明,影响工作。   “妈妈。”晚晚扭到她腿上,亲了亲她脸颊,“我想许愿。”   她把晚晚扯下来,“你这么小,有什么愿望妈妈给你实现不了,还得拜菩萨啊。”   晚晚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缠在她怀里撒娇,“去嘛去嘛。”   “你上哪儿就要抱,这还是爬山呢,想累坏妈妈?”她不妥协。   “小周叔叔说山不高,我爬得动,一定不要你抱。”晚晚拧她的脸,“妈妈,去嘛。去啦……”   她拗不过,无奈应了。   五一爬山的人挺多,从山脚到山顶路上隔几米就有一伙人。她去是去了,晚上又约了闺蜜。闺蜜比较腻她老公,等于她约了俩人一起爬山。他们在山脚汇合,小周跟他同事老徐一起,小周穿着安踏的运动服加运动鞋,青春气息十足,还背着个大的运动背包。她公司的人真是到齐了,连最忙的仓库也跟风爬山。   现在旅游,基本都是照相,走的很慢。   开始大合照,慢慢的,小何和小陶跟老徐一起。运营美工仓库有家属带家属没家属的带男女朋友,他们组成一队。她闺蜜跟老公太腻了,没人能挤进去,就他俩一起。她和他一起,还有小孩晚晚。分成好几波拍照。   小孩的话果然是不能信的,才走了两段阶梯,就闹,说累,死活不走。她沟通了半天,威逼利诱都用了,晚晚还是抓着她的大腿,求抱,哭着不自己走。   他拎住晚晚两条胳膊,放在肩膀上。小孩起初因为脚离地,恐惧了一瞬,既而发现屁股坐的比较厚实,开心的说,“妈妈,原来还可以这样。”   她无声的笑,男人跟女人,在力量上还是有差别的,他的确是有力量,她这样都抱不起来。   晚晚坐在小周肩头,把他耳朵当缰绳揪着,兴奋的喊她,“妈妈妈妈,快给我照一张。”   他们立在石阶上,周围是野生的树木,没有修剪过,枝杆没城市绿化树木那么呆板,更自然优美。他们一个咧着嘴笑,一个含蓄些,微微笑。   小孩比较开心,眼睛里全是笑意,满满的能从眸中溢出。大人也是开心的,拖着小孩的双腿,梗着脖子,方便她坐的安稳。他肤色较其它快递员要浅一些,不是白色,也不是小麦色,说是黄皮肤,又要在白净一些。那双褐色的眼睛,带着浅浅笑意,透过镜头,能看穿拍照的她一样。   她看着镜头里微笑的他,竟忘了按键,女儿摆了半天poss,迟迟没听到快门声,喊了她,她才慌忙按下。按的太急,手抖了一下,拍出的照片模糊不清。   女儿以为拍好了,欢喜的要看,她咳了一声,“在拍一张吧,刚没拍好。”   一大一小没有意见,重新站好,露出笑容,这笑容就有些刻意了,没有之前自然。那一瞬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她稍稍伤感,随意的按下快门键。她好像眼花了,在按键的时候小周似乎冲她眨眼,当时正在按键,等拍好,小周脸上是摆拍的笑,那一瞬间的调皮,也许是她眼花,也许就是小周使坏,总归死无对证。   半山腰就是许愿池。   许愿池里,硬币堆的看不到池底,阳光铺进水中,水面亮飒飒的闪着金属反射的光。对面是尊观音菩萨,人们拜完菩萨,扔了硬币,双手合十,闭目许愿。真有点仙境的味道。   晚晚见了,扭着身子要下来拜菩萨许愿。晚晚一路都是小周扛的,半分力气也没用。此时,简直像按了小马达一样,哒哒哒跑这边,哒哒哒跑那边。她担心晚晚跑丢,忙追上去,人太多,她眼都看花了。那小小的影子窜到腿的世界,瞬间就消失不见。   “晚晚,晚晚。”她一迭声的喊。紧张的腿发抖,人流拥挤,她被挤到这边,人还没站稳又被推到那边,“晚晚……”   太阳升到头顶,她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也看不到那个——她用十年时间换回的小生命……    ☆、章之二   十年前。   她23岁,这个年纪有的女生还没有大学毕业,而有的女生早已为人妻,为人母。她介于中间,既没有大学毕业,也没有结婚生子,她在打工。   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又不愿在看不上眼的学校浪费四年青春,她选择南下打工。   18岁离开家乡,五年时光,让她拥有比同龄人更多的工作经验,更多的社会实践。她的事业,在同龄人中处于较高的位置。   只是这个年纪,没上学的话,已经属于晚婚了。这个年纪是最佳的生育年龄。她在浪费她的资源。   当然,她不这么想,此时她觉得,她需要事业。父母却不那么想,全中国的父母都是特别好笑的,十八岁成人之前,你跟异性多说两句话,他们都能盘问半天,生怕你偷吃禁果,十八岁以后,却盼望你瞬间恋爱经验爆棚,找个好对象。赵括学了五车的知识,在实战面前,留了个纸上谈兵的成语,二十多岁的人比赵括得强多少,才能在毫无理论和实践的指导下,一举成功?   当然,父母是不那么想的。你二十多了,不结婚,能干啥?   她的父母也加入催婚的队伍,三天一大催,五天一小催。在过年之前,她回家之后,终于找了个干净白净的,身高一八七的,家境富裕的小伙子,简成高富帅,做了她的相亲对象。   没有恋爱经验,没有婚姻课程,在他好皮相的勾引下,她有了结婚的冲动。而高富帅,也是。   她身高一六五,在女生里属于中高,性格文静,五官端正,冷白皮,一颦一笑温婉含蓄,在今女汉子的大流中显得别具一格。   就这样,他们看对了眼,只因那一面之缘。   相亲成功,双方父母着急忙慌的在年内给他们举行了婚礼,因为明年是他们的本命年,那一年,有灾。   那一年,的确有灾。按照普遍的现象,不做避孕措施,同房一年,是有百分之八十怀孕几率的,然而她没有怀孕。   电视上那种,擦抢走火一次就怀孕的,特别是女配或者女主的,都是骗人的。非排卵期,同房怀孕几率少之又少,排卵期也不是百分百怀孕,一次就怀孕,那是巧合中的巧合,人工受米青都没百分百怀孕好么!   然后,两年,三年,她都没有怀孕。   婆婆坐不住了,联合她母亲,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婆婆:“他们会不会有人,有问题?”   母亲:“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婆婆:“会不会,是你闺女?”   母亲:“屁,是你儿子吧!”   婆婆:“我儿子不会的!”   母亲:“我女儿也不可能!”   交谈后,他们决定怂恿自己的孩子做检查。   她听到母亲含糊的说辞后,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我们都好好的!   然后,晚上,丈夫跟她说,要不要我们去检查一下?   她有点懵,心里也明白,既然她母亲都找她说了情况,他的母亲又怎么会没跟他说?   检查后,他的问题是,米青子质量比正常男人少一点,但不影响受孕,也有可能影响受孕。   她的结果是,卵泡不成熟,影响受孕。   拿到结果,他明显松口气,看她的眼神就是,原来老子辛苦三年没中标,都是你的原因。   她还是有些自责的,可是卵泡不成熟是个鬼啊!她月经正常好么!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她,堪比地狱。   中药西药混合药,能吃的婆婆母亲都弄来给她吃,吃到最后,她看见药就呕吐。   两年的时间,她们辗转各地求医问药,终无好结果。   两年的时间,每次同房她都在想,这一次会不会怀孕?   两年的时间,同房这件事,对于她只是怀孕的手段,没有快乐,甚至只有煎熬。她开始害怕,回避,甚至不愿意□□。   渐渐的,老公也没有那么想靠近她。   两年的时间,她和老公变得相敬如宾,变得客气,变得生分,变得……冷漠。   两年,仍然没有怀孕。   婆婆的心,真是碎了一地。有意无意的在她面前说,谁谁谁没有生小孩,老公就跟她离婚的,之类的话。   她知道。还有的,因为老婆不怀孕,老公胖揍的,母亲也说过,这个姑爷脾气好。   这个姑爷哪里都好,就是离她太远了。   她其实想,离婚也好,至少,不用怀孕,不用受尽折磨。只要他一句话,她可以离的毫不拖泥带水。她是真的想离开,想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呆一会儿。   但是,他没有提出。   于是婆婆有了新的方法。人工受米青。婆婆说,人工受米青,都能怀孕,你们都奔三十了,在不要小孩就是高龄父母,特别是对于女人来说,就是高危孕妇,怀个孕时刻都有危险。   他好像也懒得看她治病了,同意他母亲的意见。她只好也同意了。   不知道其它做过人工的妻子是个什么感受,她的感受就是,好像被弓虽女干了一样。虽然她没有被弓虽女干过,可那屈辱,尴尬,羞愤,一样不少。   她抽血化验打针,最后脱下裤子,底裤,躺在冰冷的床上,双腿分开,任由机器将丈夫的米青液塞进子宫。   机器那么冷,手术室那么空旷,大夫只露出两只眼睛,冷冰冰的看着她,时不时的吩咐,“你腿要打开,夹那么紧,我怎么放的进去!你还要不要小孩了!!”   泪水顺着眼角只流到耳朵里。   她浑身颤抖,闭上眼睛,真想就这么死过去啊!   三十分钟的手术,对于外面等待的老公,也就是刷几条微博的时间,对于手术中的她,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她穿好衣服,两腿打颤,路都走不稳,勉强扶着墙走出手术室。   路上遇到一个同样走不稳路的女孩,脸上也淌着泪,颤声儿问,“你也是人流的?”   人流?她苦笑。   “以后再也不要信男人了!爽的是两个人,痛的是老子一个人!这些医院也该死,什么无痛人流?妈的从你们下面进去抽一疙瘩肉出来,麻药过了,看你们痛不痛!操!”   不知道是人流更痛,还是她想赶紧离开,那个女孩被她甩在身后。   人工受米青和人工流产,真的是相反的两种手术,一个是带着家庭的希望,往子宫送进去点东西,一个是带着两个人的绝望,从子宫取出点东西,都是血淋淋的,没有人能懂这里面的苦楚,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有多痛。   如果有可能,真的希望,所有的女人都不要经历人工受米青和人工流产。   可能手术的时间太短了,老公看到她,还挺吃惊,“这么快?”   她不想回答。快吗?躺在那里,真的是度秒如年。   “走吧。”老公迈开长腿率先走出去,“医院这个消毒水的味道真是难闻。”   他抱怨着,她挪着两条腿,眼看着,他离她越来越远……   每走一步都感觉药水和剩下的米青液顺着腿跟流下来,幸好裤子厚,没那么尴尬。手术在四楼,她得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到垂直电梯口,饭点,人巨多,她等了两趟,都没挤进去,只好折回,从手扶梯下去。保洁刚拖完地,路滑,她走的小心翼翼。   刚走下去,就听到熟悉的喇叭声,她让自己平静一会儿才走向车子。老公坐在驾驶座,有些烦躁,“怎么那么慢?这回家得几点啊?”   她拉开车门进去,系好安全带,第一次,冲他表现了不耐烦,“那赶紧走磨蹭什么。”   他看她一眼,“怎么,你还有气儿了?”   她冷笑,“我不该有气?”   他被堵的语结,发动车子走人。   她跟他都是好脾气的人,结婚多年,谁也没冲谁红过脸,没有后代,来回的治病,却耗光了他们对另一半的耐心。他近来已经慢慢展露自己的脾气,而她,在这一次发火后,尝到了快感,时不时也刺儿一下。   感情,如覆薄冰。   做人工之前,医生也告诉他们,此法非百分百怀孕,叫他们有个心里准备。但一般都会成功的,不成功的案例,少之又少。   她想,她应该可以买彩票了。这到底是幸运还是厄运呢?   人工后的第一个月,月经推迟两天,让他们白高兴一场后,赤条条的来了。看着内裤上殷红,她有点想哭的冲动。   他们已经半年没有相互拥抱,更别提房事,出院那次刺儿了两句后,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他每次都借着工作忙,在外面应酬,而她,借着养身体住在娘家。   婆婆不甘心,让她在做一次人工,说,不是每个人都能一次成功的。   她立刻回绝了,那样痛苦屈辱的经历,她真的,不想再受了!   “再试一次,说不定可爱的宝贝儿就在你肚子里孕育了。”   年纪真的大了点,她听到婆婆如是说,她居然有点心动,或许再试一次,那个可爱的人儿,就在肚子里慢慢长大了。那个可爱的人儿啊,妈妈好想你。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电话里,老公冷冷的道。   一盆冷水浇下来,她险些站不稳,上次医院的经历,还痛到他了?她气息不平,狠话张口就来,“好,我自己去,米青子库多的是好男人的米青子。”   他几乎是被她刺激来医院,整个就医过程,臭着脸,连出米青时间也延长不少。   有过一次手术经验,她不再害怕,不再迷茫,却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大夫发号施令。也就三十分钟,也就三十分钟……她安慰自己。   这次出手术室,老公也没在外面等,她也没管,慢慢的下楼,他车停在樟树荫下,修长的手指夹着燃烧的烟。   她上车,他一言不发,她也一言不发,因为一开口就是唇枪舌战。   她去买了彩票,没中奖。那为什么两次人工都不成功?!!   她欲哭无泪……   婆婆眼看着老了几岁。每每见到小区里,小朋友追逐的身影,便碎碎念,你们要是结婚后就有了,孩子改这么高了。她手比了一个高度,看到儿子和儿媳的脸色,忙收回手。   对于婆婆来讲,抱孙子心切,她甚至生不了气。对于丈夫,她不知如何面对。   她在娘家住了大半年,婆婆电话来了一遍又一遍,母亲也旁敲侧击,问她,是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应该怎么办?需要怎么办?   她准备打电话问问老公,手机刚拿出来,他就打来了,好像在路上,电话那边杂音很大,他的声音却很清晰,字正腔圆,“我们,离婚吧。”   她的心,很平静,连一丝怒火都没有。安静的好像台风过后,一片死寂。她的手微微抖了抖,脚蹭着木制地板,发出咯咯的声音,她听着那声音笑了笑,“好。”   电话那头等了半天等来这么一个字,又问,“你恨我吗?”   她笑出声,“怎么是我恨你?你应该恨我吧?要是一个能生的,你不会变得尖酸,我也不会变得刻薄。”   “谢谢。”   “不客气。”   五年多的时光,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缘分终于走到尽头,她却没有一丝遗憾。甚至,有点解脱的快乐。   婆婆知道离婚的消息,不知道为什么,反应很大,拉着他到她们家,好说歹说不让离婚。   他们都很惊讶。   婆婆说,“你们就为了没有孩子离婚,未免太轻率,要不,再做一次人工,如果真的怀孕不了,再离婚。”   她母亲听了,心情不太好,“就算怀孕了能怎么样?这都分居小一年了,姑爷连个电话都没有,难道有了小孩之后再重新培养夫妻感情?不草率,离了!”   婆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庄婚。因为孩子离婚,就是太草率,不能离!”她拉着他儿子做工作,要他投她一票。   他们的感情一开始就没那么甜蜜,结束的这么干脆,他也开心,并不同意投他母亲一票,反而占到她们的阵营。   婆婆说服不了任何人,这段婚姻真的继续不下去了。婆婆似乎也被她们说服了,最终同意离婚,但是,她说,“离婚可以,你们得把看病的钱给我们家,不能我们帮你女儿看病,最后什么也没落下吧。”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母亲怒了,“你是不是也想说,离婚可以,得净身出户?你死活不让离婚,就为了这句话?!你缺德不缺德!我们家还稀罕你们那点——”   “妈你不要说了!”她立刻打断母亲的话,显然婆婆,哦,不,他妈,没听到最美丽的那句话,心情也连带着不美丽。她拉着他妈的手,很识大体的说,“婆婆说的是,为了没有孩子离婚,太草率,那就在做一次人工,如果,我果真怀不上在离婚。”说完,她看向他。   那眼神,笔直,清澈,直射人心。他竟然无法拒绝,“好。”   这段婚姻拜他妈所赐,又延续了一段时间,第三次人工,依然没有成功。她很开心,又去买了彩票,居然中了一万块。   离婚,该分给她的钱一分不能少,看病的钱,她们家一个子儿都不会出!   领离婚证那天,她觉得整个天空,都明媚的仿佛没有物霾。   薄薄的红本子,可以将两个人订在一起一辈子,也可以使两个人做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这将近六年的感情,在今天彻底断开。她以后,会好好的!   他的脚步也轻松不少,挥挥手,两个人再也不见!   一个人向左,一个人向右,以后,我们再也不要见了!   可是命运,有时特别坑。   过马路时,来往的车辆突然令她胃里一阵恶心,然后“哇”的一嗓子吐了。这也不打紧,关键是她还两眼一黑,昏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老公,不,前夫的声音,“李肖洁,李肖洁醒一醒!”   围观者聚了一堆,她醒了之后第一反应是推开前夫,保持距离,“我们现在是陌生人,少对我动手动脚。”   前夫:“……”   前夫:“你昏倒了,还……还吐了。”   “不是怀孕,我吃坏肚子了。”   “这儿离医院近,去看看吧。”   “我说了不是怀孕,不用你假惺惺。”   前夫一米八七,轻而易举的扯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她一步不走,那个情况,跟牵着一头不听话的老绵羊一样。   最后前夫受不了了,“你该不会,想让我抱你过去吧?”   她:“……”   路人:“哎呀,你媳妇儿肯定是这意思。快抱一抱。”   然后,他弯腰就要抱,她立刻拿出离婚证朝众人抖一抖,“别动我,我们离了婚,你现在抱我属于耍流氓,犯法。”   前夫无奈的皱眉。   路人:“这复婚的节奏啊。”   她:“……”   前夫扯着她走出人群,“马上就到医院,你看一下,我也安心。离了婚不一定就是仇人吧,就算是陌生人,看到一个昏倒的人也会伸出手帮忙,何况……”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已经配合的跟着他走了。   到医院,挂了号,医生问了基本情况又问她贫血不,低血糖不?她不知道。然后就给她抽血检查一下。临近下班了,人不算多,很快结果就出来,医生说她怀孕了,快两个月,确切时间还需要做B超。   那就是最后那次人工的结果,他们离婚花了两个多月。她登时泪如雨下,心心念念盼望着,感情都结束了,这个可爱的小人儿,姗姗来迟。很奇怪,她已然离婚,得知自己怀孕,却并不想打掉,甚至想生下来。   前夫有些惊喜,忙跟医生说,“那就做个b超,还需要做什么检查,我们一并做了。那个,她头一次怀孕。需要注意什么?有什么忌讳的吗?”   医生说,“在抽血做个血常规,尿检……”她在电脑上勾了勾,“好了,先去缴费,然后一个一个去检查,检查完了结果拿给我。”   在医生那里,她没好跟他说明,关上大夫的门,她可以好好跟他讲清楚,“你这是做什么?孕检吗?可是……”   她立在他前面,仰视他,医院消毒水那么浓烈,他好似闻不到,她声音很轻,“我们,离婚了。就算要检查,也是,我一个人的事。”   前夫仿若未闻,抓住她的手臂,有些激动,“你听到了吗?!你怀孕了,我当爸爸了!”   她冷淡的甩开他,“是,我怀孕了,但是,关你什么事?”   前夫一怔,有些恍然,像被叫醒了,他捂了捂鼻子,熏的直皱眉,他微俯身垂目看她,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她能闻到他身上常有的古龙香水味,“李肖洁,你说,我们还有没有可能——”   “不可能。”她退了一步,他太高,强大的压迫感让她略有不适,她直视他,眼神坚定。   他有些急躁,“为了孩子,你应该考虑考虑的。”   “你认为我们,能回到以前吗?快六年了,我们的关系恶化到什么地步,你没看到吗?有了孩子,有了新的问题,你有自信,会处理好到不伤情感吗?我们既然选择了离婚,就彼此尊重吧。”她退到栏杆边,就这样倚着,她是太累了,想透透气,这些年,日子淡的她都认为自己八十岁了。   “呵。”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花板,医院的天花板是六角形的点点,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像深邃的星河,仿佛能将他吸进去,“我知道了。”   “那,你会生下来吧。”他平静下来,声音也似从前那么冷漠。   “会。”她如实相告。   “我来养可以吗?”他心头燃起一丝火花,双手扼住她的。   她打掉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你以后,会有美丽的妻,可爱的孩子,不管心眼儿多好的后妈,总没有亲妈疼她,所以,孩子我不会给你。我们已经离婚,你不要在管我了。”   他听了沉默半晌,“你说的……很对。”   他站在她后面,前面是天井的空地,可以看到一楼来往的人群。   她做了检查。   胎儿一切安好,医生嘱咐要每天吃一颗叶酸,0.4毫克的,不要吃山楂,少吃辣的,多吃水果青菜,多喝牛奶,核桃一天五个以内最好,吃太多人消化不了,反而是负担……   那是跟他最后的交集。   显然不是。   第二天,他妈就带着他来了她家,被她母亲堵在门口。他妈扯着嗓子喊她的名字,她的卧室顶灯都快被震碎了。她有些困,还是摸着爬起来,到门口见他们。   母亲昨天已知道她怀孕,得知她要自己生养孩子,很吃惊,欲劝她打掉,又想着太残忍,这孩子毕竟来的太不容易,只好顺着她。此时这二人来,她心底是开心的,如果女儿生了,给他们,这样,她没有负担,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   他妈的来意很明显,孩子他们要带走。不容商量。   她母亲没有帮腔,她也明白母亲的用意,可是,那孩子,是她历经千难万险怀上的,她并不想放手。她更担心,后妈待它苛刻。他的爸爸,又是,这么一个并不懂得心疼人的角色,这孩子给了他们,以后得受多少苦啊。   她很干脆,“孩子不会给你们的,要在闹咱们就打官司。”   “打官司就打官司,我的孙儿,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不知为何,她如今,很厌恶这位前夫的母亲。   她想起上次这位的说辞,心里明白,这个人多半又是为家财而来,“听着,我们离婚,判给我的钱不少,你很肉疼吧,这样,那笔钱,归你们,孩子归我,不要再闹了!”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他妈怒。   “孩子,我养,一分扶养费都不用你们掏。这样总可以了吧?你要是还不满足,咱就走法律程序。”   “妈,走吧,我们都谈好了。”难得的,他出声劝自己的母亲。   “你谈好了?你会为自己想?还不得我来操心。”他妈不依不饶,“你想的美,你钱得还给我们,孩子是我们的,长大了还得付抚养费。”   “你跟你妈好好商量,要么走法律程序,要么我把离婚的钱给你们,就你妈那胡搅蛮缠的说辞,我就不给予评论了。”她如是对前夫说。   她母亲适时的送客。   后来,他解决了自己的母亲,并致电道歉。她是这样结束他们最后一次谈话的,“我们以后再也不要见了,不要以任何目的,接近对方。孩子以后生下来,你也不必再见。以后,就当没有遇到过我,以及跟我发生的事。”   她还记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到底是恨我。”   她挂了电话。   年轻,对爱不理解,对婚姻不理解。觉得看对眼就能过一辈子,可是,如果性格不合,是会离的。如果不会关爱对方,也是会离的,如果感觉不到对方的爱,更是会离开的。   十年了,他们真的再也不见。她的生活,慢慢的变得阳光明媚。直到今天之前都是明媚的,今天,晚晚从她面前消失。    ☆、章之三   晚晚,不见了。   她眼睁睁看着她不见了,却无能为力,这种感觉,绝望,无奈。   她的手腕被一只粗糙宽大的手大力紧握,他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愈加浓烈,那是淡淡的苹果香味,她听到小周冷静的声音,“你在这里等我们,放心,一切有我。”   周围混乱糟杂,他的声音屏蔽掉所有的声音,侵入她的大脑,安稳了她的心。   白色的影子与她擦肩而过,他步伐稳健有力,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腕上,是他来时的背包。黑色的,不怎么干净,有灰尘,她拍了拍。挺重,她单手提一会儿,有些提不动,背到肩上。   她已经看不到他了。   她低头,此时已能看到自己的影子。她饿了,这黑色背包沉甸甸的,不晓得有吃的没。拉开拉链,还真有。   农夫山泉,营养快线,各类面包,恰恰瓜子,饼干,居然还有一大个红红的苹果,难怪他身上有股苹果香。她挑了一包超市常有的香芋面包,浅紫色,软软的,很对胃口。喝了几口水,又拿出恰恰嗑。   那一大包恰恰被她吃了大半,她正百无聊赖的踩着脚底下的瓜子皮,就见一大一小穿越人海,靠近她。   他白色T恤在太阳下发着光,他仿佛笼罩在浅浅白光内,带着光环,牵着她魂牵梦绕的人儿,朝她走来。   她激动的很,已忘了言语。怔怔的,看着前面。那两张带笑的脸,呈现在她跟前,那张年轻的脸带着平常亲和的笑,那可爱的面容扬着无辜的笑……   她伸手,一把抱住晚晚。紧紧的抱住,生怕她一松手,这个小可爱就不见了。晚晚回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声音软糯,她在撒娇,“妈妈,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听到她声音,她才觉得,孩子是真的回到她身边,她蹲着身子,脸靠在晚晚肩头,声音发颤,“晚晚,你吓坏妈妈了。”   “对不起妈妈。”   她拥着孩子,平静一会儿,站起来。   他看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好像她丢的只是两块钱,而他,举手之劳就拾起给她。她满满的谢意,不晓得如何发作。“谢……谢谢。”   他捞过黑色背包带子扛在肩头,露出更深的笑脸,“怎么总是这么客气。”摸摸晚晚的脑袋嘱咐,“你这个小家伙,这次可要记住,人多的时候千万不要跑。要慢慢走,才能看清这儿的风景。”   “我知道啦小周叔叔!”女儿主动牵着她的手,仿佛是在弥补自己刚刚带给她的麻烦。   菩萨端庄,慈祥,普度众生。他们三个排排跪在菩萨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放三枚硬币入许愿池,接着就跟众人一样,立在许愿池旁,双手合十,闭目许愿。   太阳西斜,风在树梢,有鸟鸣叫。三个影子斜入许愿池,随涟漪起伏。   她的愿:愿父母亲健康长寿,愿女儿茁壮成长,愿自己能有一人携手到老,ps这个人要能包容晚晚。眼前这人,希望他,好人一生平安。   他的愿: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西天如来观音菩萨……各路神仙保佑我快点娶到心上人。   “呀,妈妈!”孩子尖叫一声。   两个大人齐齐睁开眼,看向站在他们二人中间的小不点。   小孩惊喜的指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动物,“乌龟!身上有字我看到啦!”   池子里,有龟,成千上万只,密密麻麻堆在水里,龟贴着龟游。有的龟已爬到水中露出的石头上透气。它们身上散落硬币,还有八个红色小字。   她想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无奈近视,看不清。好在她相机像素好,拍了一张,放大看,不巧,看的模糊。   耳边有个声音十分困惑的问,“你在看什么?”   她抬头,那张圆圆的脸近在咫尺,鼻尖都快挨着她额头了,她退了一步,给他看照片,“在看这几个字,看不清。”   他“嗨”了一声,“乌龟背上的字?水里的就能看见。”他伸长脖子探了探,眯着眼,“心诚则灵,诸君如愿,还挺有意思的。”   “诸君如愿……”如果真能如愿。“你视力挺好啊。”   “那当然,我这可是职业飞行员的视力。”他戳戳双眼,得意洋洋的介绍。“你常用电脑,视力弱很正常。有我在,你想看什么都能看得见。”   她不禁笑了,“什么都能看见?你那是千里眼还是透视眼?”   他上下看她一遍,笑得别有深意,“x光。”   他看她胸……目光灼灼。   她咳了一声,拨弄相机。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有危险。她不知道男人开女人黄色玩笑是什么意思,是本身品行不好,还是真的想色这个女人。但她知道,女人对男人投来的色意,要么很反感,有一次之后便绕着他走,设立安全距离;要么就是不反感,不反感再分两种情况,一是没听懂,不知道,不在乎,二是,她知道,甚至,她默许。   她不知道她是哪一种,但她知道,她不反感。她竟然不反感,以前她跟客户吃饭,但凡遇道言语猥琐的男人,便退避三舍,再不联系。他,她竟然不反感。   她还记得自己,刚离婚那段时间,看见男人都反感。甚至,看到闺蜜老公,都恨不得跑过去拆散他们,并且告诉闺蜜,我这都是为你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在良心的谴责下,那些话只是在脑中存在了几天而已。   如今,她已经,不反感他们了,甚至……   “妈妈妈妈,我要乌龟。”晚晚抓着许愿池的栏杆,整个身子挂上面。   “不可以哦。”她忙护住晚晚的身后,毫不犹豫的拒绝。   “妈妈~”她又软了声调撒娇,“我想要。”女儿看着她,眼神坚定。“妈妈~”   她蹲下,与晚晚平视,语气温柔却不容商量,“不可以哦,那龟是把愿望载给神仙听的,你带走它,它就传不成信息了,你许的愿望就不能实现。”   “啊。”晚晚沮丧的垂头,“那就不要了。”眼睛盯着水里的龟,恋恋不舍。   他不由得笑了,也蹲下来,“晚晚,什么愿望让你舍弃龟。我回去给你弄一只龟。”   晚晚咬唇,不肯吐露,“妈妈说愿望说不出来就不灵了。”又有些期待和向往,“小周叔叔你真的可以弄来龟,就是那种不用送信息的龟?”   “当然可以,我跟神仙是好朋友。所以,你的愿望说给我听,还是会灵验的。”他撒谎不眨眼。   晚晚还是小就信了,她不敢叫太多人听到,也只相信小周,就凑他耳边悄悄说了。晚晚母亲表示,心情不好。她注视着女儿贴着男人的耳朵说悄悄话,不让她听到……这还是不是亲生女儿了?!   “晚晚。”她唤道。女儿没回她,看着小周,眼神示意,那愿望不可以说给别人听。小周煞有介事的点头。两个人,跟特务接头似的。   她养了三年的女儿,她养了三年的女儿抵不过那句:我跟神仙是好朋友。   那愿望,叫他有点愣。   她电话响了,是闺蜜,“喂,怎么了。”   “哎,肖肖,你是不是在跟那个人谈恋爱?”   她下意识的否定,“我没有谈恋爱啊,你说我跟谁?”   “就,跟你一起,那个,长的挺周正的,干干净净的。我老公一看就说,他是你的菜。我没忍住就问问……”   “刘娆娆你是猪吗?有你这么问话的吗?还顺带出卖我。”电话里有男人的声音闯入。   这两个人,学生时代开始,一在一块儿就闹腾,没料到大学毕业了还又凑一起成一对儿了。婚后生活,得有多波折。   她并不想思考他俩的欢乐生活,一味的否定,“王威是不是欠你收拾了?我没有谈恋爱,他也不是我的菜。”   “不会吧,我也认同王威的猜想啊,这热腾腾新鲜出炉的肉包子你真不爱?”   “……”她翻翻白眼,“我喜欢炒青菜,素的。”   “肖肖你都三十几了,快奔四了,真应该二婚一下,找个男人滋润滋润,你看你,蔫儿不啦叽,都快成黄花菜了,你考虑考虑。”   她挂电话前,里面还传来某人欠揍的声音,“我看那小伙子对你怪殷勤,好像真有那意思,没准儿过几天就表……”   把刘娆娆变成闺蜜,是她人生一大错事。   这女人一结了婚,就恨不得全天下女人都马不停蹄处的对象,闪电般结婚,与她们在少妇的道路上,风雨同舟。   她经历过一段婚姻生活,并不觉得那有多美好。谈恋爱时,情人节好歹知道送朵玫瑰聊表心意,结了婚,就算是结婚纪念日也会忘的一干二净。谈恋爱时,嘘寒问暖,生怕你不开心,结了婚,寡言少语,生怕你开了心。谈恋爱时,干家务就是份内活儿,少拖一次地,都得看你介意不介意,结了婚,就不知道什么叫家务活儿,你少拖一次地,他都很介意。   大多数男人,婚前婚后都是这样,变化巨大。   她前夫,其实婚前婚后都冷冷淡淡,只是当初她看上他的好皮相,忽计了。直到婚姻走向尽头,她才觉得,那段婚姻好像只有自己在努力。   她看不到对方的付出,感觉不到对方的爱。   她其实想,就这样看着晚晚长大成人,结婚生子,了此一生也就是了。她并未想过,还要在经历一场痛苦。那一段婚姻,已足够她黑夜疗伤,她不希望第二次经历。   “妈妈,小周叔叔带我去找乌龟。你要不要去?”晚晚的小手,被一张大手握着,手的主人含笑看她。   她脑中想起某人的话:长的挺周正的,干干净净的,我老公一看就说,他是你的菜……   不管是不是她的菜,就论相貌来讲,还真不错。没有脂粉气,没有肌肉块,却看着干干净净的,身上的男子气概也一分不少。当初也就是看中前夫这点,才步入婚姻的。说起来,她还真是在这一类男人中,抽不出身。所以说,这一类的人,真的是她的菜?   “妈妈?”   女儿再次叫她,她才回神,这几天,她好像,格外的容易走神。   “去啊,哪里有乌龟?”她决定不要看他,也不要想他,把他当做空气,扇远点。她的眼睛盯着女儿。女儿却仰头看着……他。   “小周叔叔,去哪里?”   她:“……”   他居然带她们来后山,这人烟稀少的,能有龟?他们一再越过景区的警示语,穿越警示线,进入深山,道路崎岖,他像个战士在前面开路,为他们扫清障碍。时不时出言嘱咐:   “小心!”   “这儿陡!”   “脚踩实了在挪步子。”   她牵着晚晚,脚踩在他踩过的地方,那是他探测过的,安全的地方。   很奇怪,如今年代,别说让她进入这跟原始森林似的山内,就是让她穿个绿化带,她也担心里面会不会有虫子咬她。但是,今天,她一点儿都不怕,很期待前面即将出现的景致。   “妈妈!”晚晚跳起来,惊恐万分。   是蛇,花色的,听到晚晚的叫声,这蛇抬头做出攻击的姿势。   可这姿势在她看来,就是要攻击了,那蛇在晚晚不远处,她十分害怕晚晚受伤,伸手将晚晚揽到身后,那蛇以为她发动攻击,冲过来,一口咬住她。   “别动!”   “啊!”她痛叫。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   她只记得自己抓住晚晚的后衣领,将她护在背后,腿上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几乎他的声音,和她的叫声一齐发出,等她回过神,就见本来距离她们有段路程的他,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右手掐着蛇头,左手扯着蛇尾,那蛇身在他两臂中间奋力扭动,却是分毫也动不了。   他语气紧张,“你怎么样?头晕吗?”   她摇头。   “看来这次毒性不太强。”他略略放心。   晚晚蹲下来,盯着她的脚踝哭了,“妈妈流血了!”   “晚晚不要碰妈妈。”他吩咐,然后对蛇头说,“我来取样东西,没有要打扰你们,你忘记上次我怎么说的了吗?”   那蛇本来在挣扎呢,听了他的话,居然不动了。晚晚微张口,吃惊,“你认识神仙,还能跟蛇对话?”   他没说话,放下蛇,拍了拍蛇头,“去吧!”   那蛇就听话的进了草丛蜿蜒而去。晚晚嘴巴惊的合都合不住。她心里也吃惊,又想,网上爆料很多人都能蛇啊虎啊狼啊等等危险动物生活多年,眼前这个人,应该跟蛇也有段渊源。   他向她大步走来,合上晚晚的下巴,在她脚边蹲下,“虽然毒性不强,留在身体里总是隐患。不介意,我帮你吸出来吧?”   这让她怎么回答,介意?不介意?   ……   他也没给她时间考虑,示意她坐下来,抬起她的脚,嘴巴凑过去,张开,预备吸血。   他温热的鼻息喷到她腿上,她感觉自己的血脉突然偾张,有种近乎战栗的颤抖,本能的,她缩回脚。   他嘴巴扑了个空,“痛吗?”   她又摇头。眼睛看着他,心里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空空的,缺点什么。不会真的动情了吧?   难道这些年,不近男色,身体空虚寂寞,冷了?   她摇头。   “头晕了?”他紧张兮兮,也不等她回答,双唇覆上去。   他唇是微凉,她伤口是滚烫,冰与火的相遇,两个人都身躯一震。   吸出几口乌血,他放下心。晚晚担心的询问,“小周叔叔,妈妈好了吗?”   “好了。”他盯着她细白的长腿,有点出神。   那眼神是□□,她读的懂。未免发生意外,她忙抽回腿,放下裤腿,盖的严严实实。   他也忙起身,走到最前面继续开路,头也不回。“要小心,马上就到了。”   晚晚牵着妈妈,一双眼睛乌溜溜的转,生怕在有什么妖魔鬼怪出来害人。而她妈妈,思绪飘扬……   他在一个水塘边停下。   深山中隐藏这样一个五丈长,三丈宽的池塘,实属罕见。池塘边,榕树下,三个人。水面波光粼粼,树荫厚实,太阳只能透出斑驳的浅光。   水里,有龟,有鱼,有虾,有蟹……在游。   “哇!”晚晚惊呼,这太出乎她意料,小朋友凑近,睁大眼睛观察。   她也惊讶,这如梦如幻的场景,变魔术般呈现到眼前,一把年纪的她,忍不住孩子似的笑起来。   笑声柔柔的,闯入别人的心脏,谱写出一首欢乐之歌。   女人有钢筋混凝土式的,也有水一般的,眼前这个女人,应该是淡糖水式的。他没有听过哪个女人,可以笑得这样温柔,仿佛一碗淡糖水。甜而不腻。   他想起了年少时,那段近乎无耻的光阴。   他十岁那年,小学四年级,春末,他记得尤为清晰。那年,家乡还是黄土路,路边盛开着尚且没有被水泥路覆盖的紫色马鞭草,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成群的孩子结队入校。   下午,天气炎热,白色的槐花早已凋零,花瓣被大人收集起来,蒸一蒸,晒一晒,做成开胃菜,做成可口包子陷,他吃的肚皮滚圆来上课。   临近上课时间,班主任进来,后面跟着一个小女孩,包子头,白色的衬衫,黑色牛仔裤,白色板鞋。在穿着卡通印花T恤,流着鼻涕,灰头土脸的同龄女童中,她看起来干净,成熟,落落大方,跟个小明星一样。   她是转校生,班主任给她安排的位置,就在他前面。   她落座时带起一阵风,淡淡的苹果香,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他突然就精神抖擞了。   班里的男生,跟突然长大了一样,集体写情书给她。连高年级的男生也有情书传来。他坐在她后面,亲眼目睹她把情书揉成一团,踩在脚底下。   有一天,他还看见,一群女生将她挤到墙角。挺多男生英雄救美,他身强力壮,愣是没有冲到第一个,高年级的男生一扬臂,他后退十几步,亲眼目睹她成功被救。   第一个救她的男生,高高大大,干干净净,堪称帅气。他很郁闷,像那样的男生坐着就有女生扑过来,至于要亲自动手吗?   她身上带着光环,走到哪儿,都有男男女女围着,只有上课时,她属于他一个人。她就坐在他前面。   那段时间,他最喜欢老师在后面黑板上讲课,每一次都能借故回头拿笔拿书本,看她抱起书本,给他让空间找东西。他觉得他的书桌上,都有她留下的淡淡苹果香。她喜欢吃苹果吗?   老师不常在后黑板讲课。   他得想别的办法。   他觉得自己是天才。就那样随手一扔,笔就掉到她座位下。这样他就能用手指,戳戳她白色的衬衫,隔着她薄薄的衣衫触碰她的后背,“帮我捡下笔,在你脚边,黑色的,圆珠笔。”为了显示自己正大光明,他还会在末尾加一句,“谢谢。”   她一般情况下,都会帮忙的。只是她捡起来,就手伸向后面,没有回头,令他不甚开心。   他还做了比较坑的举动,就是,用钢笔,朝她后背甩墨水。写几个字,甩一甩。直到她后背,密密麻麻都是小黑点。他等待着,她恼羞成怒揪他衣领,恶狠狠的质问,“你把我衣服弄脏了?”   但是,一次也没有。每天她都会换一件新的衬衫,白花花的,闪瞎他眼睛。   这样持续了半个月,她转到别校了……   他还没有,听她跟他说过一句话。   他还没有,跟她道歉。   他还没有,跟她表明心意。   ……   她走了。   他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不知道她父母是谁,不知道她几岁……   只知道,她站在三尺讲台上,语气温柔的说,“大家好,我叫李肖洁。”   他那时还笑:李小姐?有这样的名字吗?她爸妈可真会起名儿。   又是一年春末。   “小周叔叔!太厉害了!”晚晚满口称赞,脱了鞋子就要下水捉龟。   “哎~晚晚~”她拦住,“这水塘不知道有多深,妈妈先探测一下。”   她说着脱了鞋子就要下水。   “哎。”他捉住她的手,“我来吧,这儿我熟。”   她盯着腕上的那只大手,他好像自然而然的就握住了,现在甩开好像太刻意,由他牵着,好像又显得多熟一样,明明,他就收了几次快递,叫她搭了回顺风车,而已。没有多熟。   不。   他还救了晚晚,也救了她。   自从他出现在她生命里,她铺天盖地的欠了他,都不知道怎么还。还不起。   还有个比较羞耻的问题,他一碰到她,她就……着火了。小腹那团火,烧遍她全身,她只能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灭火。   “哗--”   浅浅的入水声,他好像很怕惊醒水中的动物似的,一步一步,走的慢。他没有走太远,在靠岸的地方随手下去一探,等手上来时,已拿着一只黑不溜啾的乌龟。背上无字。晚晚快步接应他,太心急,池塘边较湿润,脚一滑,“噗嗵”一声,掉下去了,鱼啊虾啊龟啊蟹啊,惊恐四散。   “啊!”她惊呼,心跳加速,“晚晚!”   人们害怕时,不经意会闭起眼睛,她此刻因为太害怕,反而不敢闭眼,瞪着双眸看晚晚滑进水里,小小的身躯,拼命的挣扎。   然后,他一手拿着四肢挣扎的龟,一手像拿龟一样,将晚晚从水里拎出来,晚晚还在扑腾,水花四溅,溅他一身,跟淋雨似的。   她松口气。今天,怎么那么多事啊。   他甩甩头,发根的水顺着头发淌到脖子,顺着锁骨没入白色T恤,润湿一片。发梢的水,一滴一滴滴到水面,她听到“咚、咚、咚”的声音,涟漪荡开。   他上岸,脚底下一摊水。他跺跺脚,水更多了。   她看着一大一小湿漉漉的身体,焦急,“下山,车里有毛巾,也有晚晚的换洗衣服。”   她一般不管上哪儿,都会给晚晚带身衣服备用。以前去游乐场,弄脏过,没有换洗衣服,晚晚就那样脏兮兮的叫她抱,一路上她都跟要死了一样。   她电话又响了。   “肖肖你们在哪儿?太阳下山了都,大家等你们一起下山呢。”   “我们在,在……我们马上下山,你们别等了,先下去,咱在来的地方汇合。”   “哎。”刘娆娆压低声音,“你们该不会光天化日下办事去了吧?当着晚晚的面,你们悠着点儿啊。”   “去死。”她挂了电话。   带着两个湿漉漉的人,真心惹眼。小周扛着晚晚,她跟在后面,脚下,全是水。游人就那样看他们,指指点点的。她捂了捂脸,天呐,来场雨叫大家都湿了,这样就不用接受别人古怪的眼神了。   “小周!”有个俏丽的女人,惊喜的跳出来,“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你这是?这是?”女人看着他们有点困惑。   “桃子?”小周热络的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哎呦,你不知道,自从你不在这儿兼职了,这里的乌龟一生病,景区给我们领导打电话,我就得被指派过来救救它们。哎,这是?你孩子?”   “不是,朋友的,我还没结婚。”   “哦,这样啊。你怎么就辞工了?也不跟我们说下,小花,”她高深莫测的遮了遮唇,“还没结婚呢。”   “有点私事,走的急了。”   桃子等了一会儿,见他还不开口问小花,只好随便聊,“你现在在哪里工作?”   “快递公司。”   “电话呢?留一个下回我们聚一聚。”   晚晚突然打两个喷嚏,打断两个人的谈话。   他报了电话后,借故先走了。   没来由的突然一阵怪异的沉默。晚晚不再闹着玩,他也没有跟着闹,这两个人不闹腾,她呢,自然没了做看客的兴致,沉默不语。   路人的有色眼神,此刻,她也不觉得尴尬,因为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没关系的。嗯,都跟她没关系。   “嗯……”他试着开口,也不知道讲什么,继续沉默。   “晚晚。”倒是她开口了,“下来走一会儿吧,小周,叔叔,该累了。”   “嗯!”晚晚很乖的溜下他的肩。   他抓了一下,没有抓到,晚晚就跑到她妈妈身边了。   他们并排走,没有人继续说话。   晚晚一直走到山下,乖的没有喊累。他们先到的,她给晚晚在车内换了衣服,送他一个新的干净的毛巾。怕他嫌,特意说,“刚买的,洗了还没用过。”   他拿毛巾擦了擦身子,想说什么的,她就钻进车里了。   “今天,谢谢了。”隔着车玻璃,她的影子有些模糊。   “应该的。”他拧了拧毛巾,水哗啦啦的流。   “肖肖,你们还先到了,真的是,害我一路上都在回头看你们,哟,这位,你是,掉水里了?”刘娆娆特别惊奇,“玩这么大?”   她翻翻白眼,摇下车窗,“快上车走吧,天要黑了。”   “上车上车。”刘娆娆招呼着,领着老公爬上李肖洁的车。   “哎?”她讶异,“你自己不是有车?坐我车,你们干嘛?”   “你呀,资本家的丑恶嘴脸,你员工这么晚了,还打车回去啊?我都跟他们说好了,你送我们回去,他们开我车回去,然后你在把我车开到我家。就这么简单。”刘娆娆毫不客气的说。   “你问过我意见了没?”   “不用问。”刘娆娆系好安全带,“晚上去你哪儿,请我们吃饭。”   她真是欲哭无泪啊。损友。   小周开车载他朋友走了,其余的坐刘娆娆的车走了。    ☆、章之四   这二位佛爷,赖着不走了。   “饭也吃了,旧也叙了,还想怎样。”她坐在沙发里,晚晚趴在她腿上,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那两个人,窝在单人椅子上,连体婴儿似的,一齐审视她。   “作为好朋友,你老实说,那个小周,你们是不是……咳,晚晚你回避一下,我们有些少儿不宜的话要谈。”   “阿姨你不觉得,离开后,我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更可怕吗?”晚晚懒洋洋的支着脸,一副我就要听得表情。   “哎,说的也对。”刘娆娆竟无法反驳一个三岁小朋友的话,真是惭愧,“李肖洁,你倒是说一句啊。”   “说什么?”她叉一块苹果,细嚼慢咽,“不要八卦了,没有的事。”   “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要别人管,当初要是让我过一眼那家伙,至于浪费你几年青春吗?”   刘娆娆还要说,王威掐她大腿,“怎么跟我吵架你翻旧帐,跟朋友聊天也这么整,你会不会聊天啊。”   “你会聊你聊,对付她李肖洁,你觉得你那套会管用?”刘娆娆不甘示弱。   “哎,你们夫妻吵架,别误伤我。”她和气的劝。   “肖肖,说真的,终身大事哎,你怎么不上心呐。”刘娆娆哀叹,“看看,为你我熬的头发都焦了,娃都生不出来了……”   “刘娆娆!”王威真是想去死了,怎么找个这样的老婆,分分钟想休了的赶脚!   “咳咳,我着急,口不择言。”刘娆娆装模作样的道歉,“肖肖啊,你们这什么情况?”   “你真这么着急啊?”她叉块香蕉,香蕉一会儿不吃都黑了点,得快点吃完,她鼓着腮帮子,“你帮我找个你觉得还行的,我们相个亲,处处看,怎么样?”   “啊,肖肖,”这下真叫刘娆娆死心了,“你们,真没有进展啊,你对他真没有感觉啊?他没给你表白啊?”   “嗯。”她含糊不清的回,“我的人生大事就交到你手里了,赶紧回去撒开你的蜘蛛网,帮我网几条虫,啊不,龙,拜托了。”她说的认真。   “好吧,好吧。”刘娆娆无语应了。   送走二位佛爷,她正要松口气,就见晚晚一双灵动的眸子,乌溜溜的看她。   “晚晚,你,吓到妈妈了。”她揉揉闺女的脸,“我们该洗洗睡了。”   “妈妈,你认真的吗?”   “什么?”   “给我找爸爸呀?”晚晚捉住她的小拇指晃了两下。   “晚晚想要吗?爸爸?”她蹲下来,目光平和。   没有爸爸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压在妈妈身上,那种,我要快点长大替妈妈抗住快要倒下的天,的感觉,让这个三岁孩子,早熟不少。   “想。”晚晚重重的点头。   “什么样的爸爸?”她郑重其事的询问。   什么样的爸爸?这个世界上可以挑选爸爸的权利,第一次落到孩子身上。三岁的小朋友,是惊喜的,也是迷茫的。   “我想要--”晚晚开动脑洞,思索一阵,“妈妈帮忙挑的。”   她微笑,“可是,妈妈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好爸爸。怎么办?”   晚晚转动着大眼睛,灵光乍现,“那还不简单,找个你们相处很自然的呗。”   相处的很自然的。几乎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   不会急着找话题,也不会刻意回避什么。除了,嗯,肉体上的回避。   但是,但是……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缺点什么。   她手机铃声又响了,她以为那俩佛爷又做妖了,接起来无奈说,“刘娆娆我话都说清了,我们之间没什么,你要真为我想,就快去给我找相亲对象!”   “你要相亲?”   明亮温厚的男声,惊的她一哆嗦,差点把手机扔了,她仔细盯着手机屏幕,来电显示上赫然两个字:小周。   她傻眼了。   “嗯,咳,那个,小周,哈……”   奇怪,她为什么这么别扭,居然有种捉奸的窘迫感,这都什么啊!她清清嗓子,想让自己恢复之前那个淡定冷静的老板娘,无奈,一开嗓就是,语不成句。   “我在你们小区外,下来拿乌龟。”   第一次,她感觉到小周冷了声音,印象中,他从来都是温和的。   “不必了吧……”她那个不字刚说了个声母,晚晚就抱着她大腿撒娇,“妈妈我的乌龟乌龟……”   她捂住手机悄声对女儿说,“妈妈改天给你买一个,宠物店种类特别多。”   “我不要,就要这个。”晚晚眼泪都出来了。   她崩溃的想尖叫。   她关了门出去后,晚晚擦了擦眼角,“小周叔叔,一切都看你的了。”   他正在宠物店买乌龟的居住地,本来想打电话问问晚晚喜欢什么形状的,结果呢,就听到那样的消息。还是她亲口说的。   他特别特别想冲过去,告诉她,我等了你二十多年,我是最爱你的,别在相亲了,快到我碗里来。   有什么用?让她因为他施加的“爱的压力”接受他?爱,是要她感受的,不是他嘴巴说的。   如果,他做了一切,她,还是扑向别人的怀抱,那说明他们之间有缘无份,他不强求。不过,结婚了都可以离婚,所以,即便她扑过去,还是会扑回来了的。   他在这里等着,等她千帆过尽,等她看到他,等她感受到他……   只是,当他们多年后,第一次相见,他用了两年时间才让自己平静的面对她,而她呢,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连一丝熟悉的感觉都没有,还客气跟他握手,并且认真严肃的介绍自己。那一刻,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她基本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的存在……   这些天,他觉得,他们之间在升温,然后,莫名其妙的,又降温了。因为他说,晚晚不是他女儿,还是,她听到小花在等他?他是很想跟她说清楚的,可,说的清吗?   告诉她,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是想引起你注意,才甩你一身黑墨水的?   告诉她,他奋斗事业的时候,听到她突然结婚了,然后诅咒她离婚?   告诉她,她怀不上孩子,被迫离婚,他开心了好几天,还去上香了?   告诉她,他辞了辛苦奋斗的事业,转到她所在的城市,换了份能与她打交道的工作,两年了才敢靠近她,才敢出现在她面前?   他希望,这些,她都不知道。他希望,他们从2月14号那天认识,然后彼此吸引,慢慢相爱,牵手幸福,共创未来。   他不希望,他做的那些挺尴尬的事,叫她知道,怪没面子的。   南方五月一号以后,几乎是瞬间入夏。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有鸟躲在树叶深处鸣叫。   她一下楼就看到那个男人抱着长方形的透明玻璃缸,缸里一半的水,乌龟在游,杂草随之飘荡,还有几颗石子。他抱着玻璃缸的小指上挂着龟饲料,他换了件深蓝色T恤,黑色牛仔裤,深灰色球鞋,头发吹干了,还吹了个型,挺精神的。   没有笑,很严肃的。   她都不知道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正常,低着头,矮他半截,上去就抱玻璃缸,装作自然的道谢,“小周谢谢你,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呵呵。”   “那还不简单,请我吃饭呗。”小周头一次没跟她客气。   “啊。”这反倒叫她不知所措了。   “老板娘你不会就说说而已吧?”以前那个温和的爱说笑的小周回来了,她却还是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哪有,真的得谢谢你。”就这样糊里糊涂的要请他吃饭了……   “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怎么样?五一还没过去呢。”他并没有把玻璃缸给她,挺重的,况且,他另有打算。   他说着往小区内走,“你住哪栋,几楼啊?这有点重,我送上去吧。”   她跟着后面得小跑,这人,走路那么快干嘛!“G栋,七楼,有电梯。”说完她有些楞,怎么就,这样让他上家里了???   “我明天有事,请不了客。”她试着拒绝。   她并不小气,倘若平时,她肯定立刻马上答应请吃饭,毕竟,他帮她挺多的。可是,不晓得怎么回事,总不敢单独面对他。她年纪挺大,自然明白,自己的内心,其实已经跟他跑了。   她经历过婚姻,知道里面的痛苦,她,不想轻易结婚。要结婚,她得多方面了解,而这个人呢,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他呢,好像也不想多跟她交流,一味地做好人。   “那就改天,你什么时候有空?”他轻车熟路的找到电梯,按了楼层数,她的住处,他很早都打听清楚了,不敢跟进来,私心觉得那样挺丢份儿的。   “你不是,挺忙的?”   “再忙也得吃饭。”   五一该约会的都约会去了,该旅游的都旅游去了,该干啥的都干啥去了,电梯人少的可怜,密闭的空间,两个人的呼吸相互交换,凭空增添了几分暧昧。   她将眼神从脚尖移到他脸上,他刚刮了胡子,下巴和鼻子下面只有浅浅的胡茬,明亮的眼睛盯着电梯显示的红色数字,很认真的说出那句话。   她还记得,前几个月,他们刚刚认识没几天,他送她接晚晚,致谢请他吃饭,他忙的话都没多跟她说,更别提吃饭。而现在,这个人说,再忙也要吃饭。   “老板娘,你不会真的只是说说而已吧?”他黑色的眸子难掩失落。   “哪,哪有的事。”她心虚的说。请就请吧,一顿饭嘛,本来也该请的。她安慰完自己,心情略好,“明天晚上吧,白天我有事忙,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   这个饭,早点吃,她早点解脱。   他没什么意见。   晚晚很高兴,欢快的指挥她的小周叔叔,把玻璃缸放在书桌上。   “我要时时刻刻看到小乌龟。”晚晚是这样解释的,“谢谢小周叔叔!”   她妈妈已经无力再纠正她用的称呼了。   她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她和小周接吻了。   背景是家乡茂密的槐树,槐花缤纷,炫白如雪,她踩着一地白花,有风吹来,他比风更快的站到她面前,强吻她,他黑色的大衣包裹住她,那么温暖。   她被湿糯的触感惊醒。   原来下雨了,她卧室窗未关。   “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她坐起来,狠狠的揉揉头发,揉了一会儿,穿拖鞋去关窗。   窗外大雨瓢泼,天空昏昏沉沉,一排排榕树在风雨中摇摆,沥青路上,偶有车辆闪过……   床头,手机的指示灯忽闪忽闪。   她困意全无,随意翻看手机,已经凌晨四点,马上天要亮了。微信里有新消息,她点开看。   是小周。   晚晚的愿望是,希望妈妈找个很疼她的爸爸,她可以排第二不要紧的。   她划拉着屏幕,顿时湿了眼眶。   小周握着手机,等的睡着了,那个人也没有回复一条。反而是,另外一个人,接二连三的发消息。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我们见过,见过好多次了。   对方锲而不舍的追问他,自从上次,他没有回复之后,这个姑娘已经好久没联系他了。五一这几天,却一直这样问他。   他没有回复。   说认识,可他真不晓得这个大眼睛的女孩是谁,他最近身边的人,没有大眼睛的啊。说不认识,会不会太伤人心了?   周承正,你把我微信拉黑吧,以后,我们不要联系了。   对方提出这样的建议,他看着手机屏幕,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他果断拉黑了那个姑娘,直到最后也没有回她一句话。其实,他想回几句祝福她的话,又觉得矫情,虚伪,做作,所以什么都不回了。直接拉黑了那姑娘。   早上,她接到电话,给她代加工的工厂竞争对手,想以低价位的优惠,诱惑她把自己的品牌,授权给他们代加工。   价格低,意味着成品低,成品低了,利润就上来了。是个商人都想多赚点。   不过,这样的电话她接的多了,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弄到的她的电话,一天天的老是烦她。   她现在的这个代加工合作商,供应的商品还可以,价格也合适,她暂时没想换。合作挺多年了,从她刚开始求着人家给她低价做商品,到现在大家平等对待,互惠互利,她付出了很多,她也很感谢这个工厂从一开始就接纳她。   她拒绝了这个电话的提议。   她之前接电话,如果拒绝了,对方就挂了电话,而这个人,她拒绝了还要跟她见面。说是交个朋友。   她真不爱应酬,这还是个陌生人。   她再次拒绝,那边居然笑了。   “就随便聊聊,想认识认识你。”   电话是个男人的声音,千方百计的想约她吃饭。   她无奈,“这样吧,你电话我记着了,等我有空了就跟你聊聊,最近真的没空。”   那边也听出她的不耐烦了,就此作罢。   她刚存了电话号码,刘娆娆的电话就来了。   “肖肖,晚上你过来我这儿。”   “干嘛?”   “哎,你这个人,不是说,让我给你物色相亲对象么?我这合适的人给你找来了,怎么你不过来看看?”   “啊?这么快?”   “那当然了,我的办事效率,一向高的天怒人怨。”   “你的办事效率,一向让人不敢恭维。初中时候你……”   “行了行了,知道点我的黑历史,瞧把你得瑟的,时不时拿来羞辱我,你没说够,我可听腻了。晚上八点,不见不散,你要敢不来,我拆了你公司!”   “喂喂喂……刘娆娆!”   “嘟嘟嘟……”   又是这样,全凭自己的意愿讲话,听都不听别人讲到哪儿了。人生最失败的,就是把刘娆娆划到闺蜜圈。真应该给她踢出去得了!   晚上八点。   她坐地铁到酒吧。真是,约吃饭还要去酒吧,随便一个饭店不就可以了?   酒吧永远是,灯红酒绿,糜烂疯狂。   刘娆娆坦胸露乳的在酒吧喝酒,穿着很是应景,王威脸色不太好,握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他们边上坐一男的,白白净净,高大帅气,一身西装,引得众多女人垂涎三尺。   她朝刘娆娆走过去……   今天虽然是相亲,她还是穿的白衬衫,黑色牛仔裤,高跟鞋,不过,这回她把头发散了,黑瀑布般的长发,微卷,性感的披在肩头。   那个帅哥远远的看到了她,看她居然落座在他们这一桌,目光亮了亮。   刘娆娆一杯鸡尾酒下肚,精神为之一震,她热情洋溢的介绍,“我闺蜜,李肖洁。”然后拍拍帅哥的胸肌,衬衣下面鼓鼓的,弹力很好,“你同行,万超。”然后冲她挤眼睛,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声音说,“怎么样?白白净净,五官端正,是你的菜吧,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身材高大,三十五岁,重要的是,未婚,至今未婚……你赚到了好嘛!”   确实不错,她鸡蛋里挑骨头,“那他是心理有问题啊还是生理有问题,为什么至今未婚?”   刘娆娆翻翻白眼,“肖肖,你这就是找刺儿了啊,人至今未婚还不是等一个可心人儿?哪儿跟你一样,凑合着都能过?”脑中想起王威的警告,她心虚的咳一声,“我也不是翻旧帐……”话说出来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闭口不解释了。   她也不介意,这么多年,那段婚姻几乎天天被刘娆娆拿出来羞辱,她早已习惯。   “要不你们聊聊吧,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刘娆娆建议。   他对她的确有意思,从她来,这人的目光就没移开过,明里暗里,视线已经透视她了。   她有些不太喜欢。好歹是闺蜜的一番心意,她勉为其难的跟他聊聊天。   刘娆娆趁他俩交流,招呼老公撤退,王威将防晒衫披自家老婆肩上稍稍遮挡她的无限春光,防晒衫薄如禅翼,春光没遮住,倒是那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更加诱人。王威吞了一把口水,悻悻的扯掉防晒衫……   万超,健谈,风趣,她虽然无心聊天,也被带动的专心聊起来。她说了自己的孩子,甚至还说了前夫种种。   万超很是感慨,“依你说的,你前夫很好,那你们怎么会走到离婚地步?”   她长长的叹口气,这是她离婚后头一次谈论那段婚姻,她不觉得前夫有什么缺点,可是,他们就是处不下去了,“可能,我感觉不到他对我的爱吧。”   未曾结婚的万超,真心不理解这个矛盾。“那,你们不能说吗?相互谈一谈原因,不至于非要离婚的。”   她不明白万超为什么非要抓住这个点聊,而她又不愿意再谈论前夫,只好转移话题,“谈谈你吧,为什么至今未婚,是要求太高吗?”   万超笑了笑,有点无奈,“也许太高吧。”   “说说看。”   他喝了口花花绿绿的酒,调整情绪,“我出生在单亲家庭,母亲一个人带我很辛苦,自打懂事时,我就告诉自己,以后,要么不结婚,结婚了绝不离婚。”   酒吧五彩的灯光闪在他帅气的脸上,也驱赶不走,他满脸的落寞,“我有过五个女朋友,都同居了一段时间,要么是对方忍不了我,要么是我忍不了对方,最后分手了。我们本来说好,等到双方能容忍对方所有的缺点,能欣赏对方所有的优点时,就结婚。”他扯了扯唇角,“可惜我们都没有做到。”   她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万超的大手覆上她的,身体前倾,唇在她后脖子跟儿处,“希望,我们可以做到。”   她娇躯未颤,几乎本能的抽出自己的手,凳子挪的离他远些,“我还没有确定。”   “我会等到你同意的。”他目光明亮,信心百倍。   话聊到这个份儿上,也聊不下去了,她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手机上还有几条微信未读消息。她点开看,两条是女儿的,分两次询问她何时回家;另外两条是,小周的--小周!答应今晚请他吃饭的,她全忘了!她点开,果然是问她什么时候吃晚饭。真的是,不知道打电话吗?然后她就看到了未接来电……都是,两个小时前的消息了。   “我该走了。”她抱歉的笑了笑,“女儿催好半天了。”   “我送你吧。”他的眼神不容拒绝。   她来时刘娆娆不许她开车,说晚上她刘大小姐亲自送,她老实巴交的信了……她悄悄在微信上给刘娆娆发了一排菜刀,滴血的那种。   “不用麻烦了,现在叫车很方便。”她晃了晃手机,“打车工具很多。”   他微笑着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外走,口气又硬气又绅士,“大晚上丢下美女自己回去,我会于心不忍的。”   就这样被牵上车……   三十分钟的车程,她很煎熬,而开车的人仿佛看不到她情绪低落,说了三十分钟的话,她唯有配合的嗯嗯几声。   到小区外面她说可以停下了,这位呢,硬是开进去停到她们楼下。刘娆娆跟他说的还不少啊。   他帮忙开门,她脚一沾地,余光便看到一辆停着的五菱荣光s,车牌号没看清,心想,这么晚了,应该不是小周,他联系不上她,该是早回去了。   走神间,唇上,突地一片温热,万超的脸近在咫尺……   五菱荣光s银色的车门打开,小周面无表情的下车,肃立着,看她与人接吻。那目光说不上是怨恨和生气,淡淡的,略带哀伤。   他跟自己说好的,如果他做了该做的一切,她还是投向别人的怀抱,他就放手,不再执着于她。当她失信于他,当她吻上别人的唇,当他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拥抱她时,心啊居然会那么地痛。   此刻,他应该大步离开,应该就此消失在她生命里,可他,就这么看着她,双脚灌铅似的挪不动分毫。李肖洁,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两片唇,他觊觎多年,被他人吻了,那个身体,他想念多年,被他人拥了。她第一段婚姻,他错过了,难道还要错过第二段?   越接近她,越是无法自拔,此时让他抽身,不如让他去死。   他不愿以爱之名束缚她,不愿她感恩他,他愿她,真真切切爱上他,不是他多么爱她而她爱他,不是他付出很多而她爱他,仅仅是她爱上了他,没有理由的爱上了他。   她奋力推开万超,出于礼貌,她没有立刻擦嘴唇。“万超,今天谢谢你,再见。”   万超还留恋那柔软的触感,但见她眼底隐有火气,晓得今晚不便再进一步。   万超的车像是银河隔在他们两人之间,呼啸而去。他们隔着马路,双双立在榕树下,晚风吹拂,夜市初开。   高跟鞋嘀嗒嘀嗒声隐没在城市糟杂的混乱中,穿过马路,她来到他面前。   “对不起,今天……”她低着头,微卷的发垂在胸前,她太心虚了,腰杆都挺不直。   小周伸手摩擦她的唇瓣,一点一点,为她擦去别人留下的痕迹。   她没有躲,抬头看他,他很认真给她擦唇,指腹粗糙,却轻的她感觉不到痛处,他眼底一丝怒气都没有,平淡的让她害怕。   万超吻她,她的眼睛一直是看着小周的,心里想象着小周一步并做两步,恶狠狠的将他俩撕开,然后指着她的鼻子臭骂。那好像是电视上常演的。   事实上小周平静的看她被吻,比看路人相互亲吻还要坦荡。她居然有点小失落。   他的手离开她的唇,声音是一贯的明朗,“你说今晚要请我吃饭的。”   “可是太晚了--”这都将近十一点了。   “不晚。”小周很是执着,捉住她的手,“我买了菜,你应该会做蛋炒饭吧?”   “会……”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拒绝小周了。   “上车。”   小周径自坐上驾驶座,发动车子,发动机嗡嗡作响,他就那样等她,没有催促,没有不耐烦,好像她不上车,他会一直等着……   她还是上了车。   虽然她多次不靠谱的失信,多次对不住小周,小周都没有跟她计较,这一次,她如果不愿意,也是可以逃跑的,小周给了她足够的选择权,是她自己选择了上车。   车子缓慢行驶,周围的人群,那么热闹,而车内,冷的好像忘记打开暖气。车子会开往哪里,她不知道。   车子停在附近的小区里,小周自顾停车,到后车门拿东西,然后双手提着购物袋,立在车外等她下车。   她慢吞吞的打开车门,该不会是到他家吧?她突然有点害怕了。   他前面走,她后面走,老夫老妻似的,穿过走廊,坐上电梯,12楼,住的还挺高的。   开门,脱鞋,他换上凉拖鞋,从购物袋拿出一双粉色的拖鞋给她,然后他就进屋了。   居然买粉色的!她三十三了好嘛!等下,为什么买双拖鞋给她?   她换好鞋子,小周已经将购物袋的东西都拿出来了。面包啊,蔬菜啊,水果啊之类的。   他的家一室一厅,小小的,屋内装饰简单,明快。色调偏米色系,她挺喜欢的。   她走进小周,小周很认真的摆好拿出来的东西。   “小周,要不,我们出去吃吧,晚晚还在家等我,这么多得做到什么时候啊。”她吭吭唧唧的说,心虚的话说的嗑嗑巴巴。   小周摆好最后一个红苹果,淡淡的说,“李肖洁。”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平常都是老板娘老板娘的喊。“上了车,还没到站怎么能下去呢?”   “嗯,呵呵呵……”她不自然的咬咬唇,“可是晚晚还在……”   她能用孩子搪塞万超,却搪塞不了小周。只见小周拿出手机,翻到微信的聊天页面,将近一个小时的语音聊天,对象是晚晚。   “晚晚已经睡了,你不用担心。”他到厨房忙碌,洗菜洗锅。   “我来吧。”她逃不了只好抢着干活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被他推出厨房,“一会儿在。”   她仰天长叹。   火腿丁,豌豆粒,鸡蛋液,葱花,白米饭。他将食材准备好,这才喊她做饭。   她做的很认真,豌豆下水,放点油盐煮熟,捞出;油锅炒香火腿铲起,锅底留油,放蛋液炒熟盛出;多点油,油热后放入白米饭翻炒至软,放入豌豆火腿鸡蛋,加盐、味精,最后撒上葱花,淋上香油,香喷喷的出锅。   饭是双人的量,她炒的时候就知道。   盛了两碗,她端给小周一大碗,自己一小碗,她不怎么饿。俩人默默坐着吃饭,米香弥漫整个屋子。她好像盐放多了,小周心有灵犀的给她倒水,她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小周,你是在生气吗?”   小周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后说,“饭的确做太咸了,不过,我还不至于为了这个生气。”   她:“……”默默的扒拉碗底剩下的饭粒。    ☆、章之五   小周将她的碗收了,厨房里水声哗哗--   本来是她请他吃饭的,叫对方刷碗好像不太合适吧。她想着就去厨房帮忙,人刚走到门口,小周迎面而来,两个人碰撞的各自晃了一晃,小周担心她摔倒,忙伸手抱住她。   触手可及的全是柔软……   这样猝不及防的拥抱,不刻意,却惹得人心肝发颤。   小周带着他这几天的隐隐怒火和多年的爱恋,口勿上那双他觊觎了近二十年的娇艳唇辛瓜辛。   和前夫以及万超的口勿不同,小周的口勿,似狂风暴雨,狂烈的将她淹没,谈不上技巧性的口勿,就那样,直接口勿到她心里。   她身体变软,几乎站不稳,两手不知不觉间攀上他的脖子。   他的舌灵活的启开她的牙关,随心所谷欠的女喜又戈、逗弄。   这个口勿,缠绵悠长,她被口勿的浑身发热,神志不清,本能的贴近他的月匈膛,想要索求更多。   他的双手在她后背游走,单薄的衬衫下,滚烫的胴体,引得他呼吸不畅。   谷欠望就这样喷薄而出。   他抵着她的月匈月甫,那样软,他一手揉着白嫩嫩的娇孚乚,一手解她衣服,月匈罩被扯下,弓单出一双傲人的球体。   两个人口勿着,撕扯着,辗转到卧室……   就差最后一步,她推开了他。   两个人的衣服,凌乱不堪,相对坐在床沿,小周的眼底,有深深的悲哀,她看不到。   “要走?”小周的声音带着忄青谷欠的沙哑,勾的她心头一颤,他望着她似笑非笑。   她咬着下唇,一时无语,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个时候心里会想着要走?   “对不起。”   她逃出卧室,换上自己的高跟鞋,仓皇离开。   小周看着那扇门咚的一声关上,唇角微扬,战果不错,再接再厉。   她浑身发颤,身后跟有鬼跟着她似得,一路跑的极快。还时不时往后看,生怕那个年轻的身影出现。   下了电梯,走出他所在的楼。她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此时才意识到,被小周撤掉的文月匈好像没一起带下来,跑的太急了,两颗月匈隐隐在白衬衣下,冷风灌进来,凉飕飕… …   她顿时飞红了脸,抬头,黑暗的楼里,好像只有12层的那间房子的灯在亮着。那盏灯,魅惑的吸引着她靠近… …   晚晚已经睡了,她手中握着手机。她轻轻的拿出来,看到了,晚晚和小周的对话记录。   晚晚认识的字不多,平常,她都是用语音交流的。她将手机的声音放到最小,一个一个点开语音消息听。   晚晚,你妈妈呢?   妈妈相亲去了。   你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   不怕,我已经习惯了。   可是,小周叔叔害怕呀。   叔叔害怕什么?   害怕,害怕好多事情。   怕不怕妈妈相亲成功。   怕。   小周叔叔,你哄我睡觉吧。   怎么哄。   讲故事呀,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 …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叔叔给你讲个新鲜的故事吧。   好啊。   从前有个男孩,爱上了他的姑姑… …(居然讲金庸的神雕侠侣… …)   然后呢?姑姑让他等十六年,他不怕吗?   怕啊,他不知道姑姑会不会活十六年,他不知道姑姑十六年间会不会变心,可他只能去等待,因为,他爱上了他的姑姑… …因为爱,等多久,都没所谓。   即使怕?   对啊。   怕,也要等啊。   是啊。   … …   … …   … …   晚晚?   晚晚?   睡了吗?   晚安,好梦。   李肖洁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昏黄路灯下的车流,一遍一遍听他的语音。他的声音,真的有稳定人心的作用啊,本来她那样害怕,那样恐惧,就这样听着听着,居然睡着了。   早上,还是晚晚叫醒的她。   送晚晚去学校,她刚来到公司,就听客服就开始叨叨。最新到的一批货,客户收到都反馈不好,老顾客说款还一样,但是料子不如之前好,做工也粗糙了;新顾客上来就是售后和差评,价格不符,描述不符等等,炸开锅的刷屏,客服已经抵挡不住了。   她立刻跑进仓库,一件一件衣服拆开看,果然,线头多,走线不工整,做工太差了。样品和第一批到货的几百件,她都检查过,没有差错,这一批是后到的,她就检查了开头的几包货。   她跟工厂那边沟通,厂家还死活不认。她气笑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一件两件我不计较,这太多了,我吃不了,咱们合作这么多年,我也不想闹僵,货你拉回去,低价处理了,合作关系,到此为止吧。”   挂了电话,她有些闷。   莫名其妙的,前尘往事纷至沓来,脑海中有前夫,前婆婆,逼孕的各种心酸,不孕的各种挖苦,以为那些事情永远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可过往的事总是在你脆弱的时候,空降而来,暴风雨般碾压你。   人们总说,时间是有效的疗伤药。只是过了这么多年,每当她遇到一个坎儿,需要跨过去时,这些伤心事就那样猝不及防的扑面袭来,毫不保留的试图摧毁你。   万幸,以前的坎儿她都跨过去了,也收获了强大。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严重,然而摧残的是物质,并非她的意志,她的信心还是很足的。   她的品牌,好名声在外,不知道有多少工厂排着队等她临幸。这一次,终于该翻牌子了。专宠,果然够毁江山。   上回不是有个人打电话找她聊的,叫什么来着?好像存了他的电话……   安抚客户,更换工厂,她忙的不可开交,小周好像也是躲着她,每次来公司都看不到他收件,要么是没到,要么是已经走了,或者是其他人顶班。总之,她跟他,碰不到。这样也好,她暂时还不清楚,要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   正忙着,有电话进来,她接起来,是万超。   “听说你公司出了点事?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可以处理好。谢谢你,嗯,那个,”该怎么告诉他,相亲的事,她不想继续了呢?   “怎么,什么事?跟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你说吧。”   “就是,嗯,也没什么,谢谢了。”拒绝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好讲出口。希望时间长了,她淡化处理,万超可以明白。   “明天周末,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对方突然这样讲,她一时愣住。   “不说话就当你默许了,早上我过去接你。”   “喂,哎,那个……”   回答她的是一片忙音。   她握着手机,心中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第二天早上,她人还没醒呢,就接到万超的电话。说在楼下等着。周日啊,她要陪晚晚的啊。   她正在盘算怎么拒绝,电话那边的万超突然说,“你不会是,希望我现在上去吧?”   “你敢!”她快速的拒绝,话音刚落,也发现自己好像表现的过激了。“那个,我现在真不方便。”   万超没料到她这么介意,忙道歉,“对不起,开个玩笑而已。你不方便的话,我在多等一会儿。没关系,我今儿休息。”   她沉默了好长时间,都不晓得怎么回万超的话,万超也没挂电话,沉默的等着,较劲似得。   最后,还是她先开口,“在小区外面等我。”   万超弯了一下唇角,“好。”   她还是老样子,白衬衫,黑裤子,丸子头。高跟鞋噔噔噔的一路响亮着来到小区外面。   万超穿着衬衫西裤,两个人,在路人眼里,精英界的情侣,般配的很。   万超含笑看她走来,手自然的搭在她肩头,替她打开车门,然后她自然的进去,他坐进驾驶座,车子启动,火箭似得离去。   突然的,从照后镜里,一阵喧哗,她注意到了,万超也象征似得看了几眼,“好像是车祸,现在开车剐蹭的事情多的很啊。”   “是啊。”她漫不尽心的搭话。   “我带你去个地方。”万超兴致勃勃的说。   “万超。”毫无征兆的,她叫他的名字。   “什么?”万超降低速度,回头看她。仿佛有感应似得,他有不好的预测。   “有些话我想今天说清楚。”她深吸一口气。对人没有感觉,就不会享受对方的殷勤。这是她对待感情的信念,也是她单身这么多年,身边没有一个暧昧异性的原因。   万超的眼底的那一丝失落稳稳坐实,他笑问,“什么话?”   她咬了咬牙,在内心反复斟酌了好久,摘了一句较为温和的话,“你很优秀,只是,我恐怕要辜负… …”   “我懂了。”万超实在没有勇气听下去,他快速的截住话头,却沉默了好久。   她静待他后面的话,目光平稳。   “结婚不需要勉强,如果我对你来说,是勉强,即便你对我来讲多么的合适,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李肖洁在心底赞叹这位真正的绅士,“谢谢你的理解。你的观点,很新鲜。”   万超极其勉强的勾了勾唇角。“今天,权当陪一个失恋的人,好吗?”   她抿了抿唇,点头,“好。”   小周发了几通微信,但是对方都没有回复。他拨通电话,“喂。”   电话那头默了一阵子,小周听得出她在颤抖,她的声音打着颤,“小周哥。”   小周颇为抱歉的说,“我恐怕,不能去接你了。”   “小周哥!”小花提高了点声调,又忙低了下去,她近乎哀求的说,“我只是想见见你,没有别的想法,真的没有!我保证!”   小周疼的嘶了一声,听到她的话,又想笑。   “小周哥,你怎么了?”   小周被120抬上救护车,“我出了车祸,撞到腿了,现在去医院呢,真没时间接你。”   “啊!”小花尖叫的声音隔着手机,震的车上的医生护士一个激灵。“哪个医院,我自己过去,不要你接了。”   小周报了医院,医生把他的手机拿走,跟他说,“家属联系好了的话,手机等下进急救室就不能用了的。”   “已经联系好了。”小周忍着疼痛,把手机交给身边的美女护士,问医生,“大夫,我这应该不严重吧。”   医生看着前面挡风玻璃外的路况,“检查完才知道严不严重,现在判断不出来。但,你这已经伤到骨头了,也轻不了多少。”   美女护士身上突然响起一阵歌声: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我们相守若让你付出所有/让真爱带我走/有一种爱叫做放手/为爱结束天长地久/我的离去若让你拥有所有/让真爱带我走/说分手   医生回过头,盯着她看,直盯着美女护士发毛,她左找找右找找,才找出自己的手机,摁了静音键。医生教育,“说了多少遍了,上班时间,手机要调静音,尤其是出急诊,这铃声吓的病人病情加重,怎么办?万一车上是病重患者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美女护士垂着头,“本来今天我休息的,就调回铃声,后来林萍跟我调休,我就没来得及调回静音… …”   医生的声音略略软了些,“下次注意。既然是上班,就要保持上班该有样子。”   “嗯。”美女护士低声应了。   小周无视她们之间的对话,脑中单曲循环那段歌词。有一种爱叫做放手,这首歌他听过。   周承正听到那首歌,笑了一下。放手?要是能放手,这么多年也不至于除了火包友一个正经女朋友都没有。   有些感情对于有些人,说放开就放开了。但是对于李肖洁,当初清浅的恋慕,到如今的谷欠罢不能,岂是说一声放手,就能心无旁骛的不管不问?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消息,都能勾起他内心的波涛汹涌啊。   如果说放手吧,二十多年了,放过自己,也放过她,可以吗?这,怎么可能。   窗外,川流不息,红灯停,绿灯行,黄灯亮了等一等。120的鸣笛声,一路嘹亮着撇开行人和车子,也遗落了一地,小周的念想。   “今天谢谢了。”万超伸出右手,“以后还能做朋友吗?”   她认真的思考了几秒钟,摇头,“还是不要吧。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万超的右手僵了一瞬,眼中却升起灼灼光华,“别这么冷酷嘛,做不成男女朋友,难道还老死不相往来了?”   似乎说的也是,但又不那么对,她暂时得不到好的决定,只得伸出手,跟他握了握。   女人的皮肤就算是差劲的,也比男人的柔软,更何况,万超掌心是一个偏爱保养的女人的手,牛奶一样光滑的触感,那样白,那样引人遐想。性格,又是他大爱的。   可惜,她对他没那方面的意思。   她抽出手,没有一丝眷恋的离开,因为所有的眷恋都由身后那个人发出。   南方,总是隔三差五来场连阴雨,这几天尤为严重。李肖洁总觉得有些胸闷,可能是公司的事情引的她身体不适吧。她这样想。   她太忙了,晚晚也照顾不上,好在晚晚放暑假,不用来回到学校接人。刘娆娆自告奋勇奔来,说是提前体验做母亲的快乐与悲伤。有晚晚不排斥的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她爽快的答应了。   当天晚上,她在公司加班,收到刘娆娆的小视频,视频中,晚晚穿着小熊睡袍,躺在床上翻看郑渊洁的童话大王,看的津津有味,只有李肖洁知道,一个三岁的小朋友,大字不识几个,但,晚晚的架势真的很像一个饱读诗书的神童。她反复的看了好几遍,唇角挂着笑,一天的劳累,瞬间像水蒸气似的蒸发了。   没过一会儿,刘娆娆又发来一张图片,还是晚晚。她抱着书本睡着了,睡颜无辜又可爱。刘娆娆发来文字:看书看的睡着了。   她随手回到:说明书是无聊的。   立刻的,刘娆娆回信一个白眼,外加文字:不是说明书,是小孩子看的书。   她讶异了一下,读了几遍才理清刘娆娆的思路。她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发文字:说明书是无聊的。对刘娆娆惊人的理解能力表示无奈的同时,她还不忘嘲笑她:够二,我看不出来是小孩子的书啊   刘娆娆很快回:那你说,说明书是无聊的   她瞬间懵了,这个人,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她一字一句的打过去:说明,书无聊。。。不是说明书,无聊。。。注意断句啊亲。要不是顾念晚晚睡了,她真想发语音过去骂骂。   对方发来一连串的憨笑表情,还配上文字:已笑抽。   她发过去同等数量的白眼表情,好想跟这种人绝交啊,她在心底呐喊。   刘娆娆继续发文字:断句不同意思不同,中华文字果然博大精深。我上回看知乎,有人问喜欢上□□怎么办?网友回:首先,你得学会,断句。给我笑得啊,没料到自己也遇上了。太好笑!!!   她删除了她们聊天的窗口,跟刘娆娆聊天,非常的侮辱智商。   医院病房。   小周左腿打了石膏,一动不动,手上翻着小花买来的杂志。小花又是倒水,又是洗水果,又是叫外卖的,又是搬盆景,浇水,浇花……忙的团团转。小周看不下去了,“小花,歇会儿来,你这,你可以不用管的。”   小花拎着花洒,嘟着小嘴,“小周哥,你,不喜欢啊。”她思索了一阵,“你以前不是可爱摆弄这些花花草草的,现在……不喜欢了吗?”   小周愣了一瞬,摇头,“以前是工作原因,我们的工作在室内,养花草空气好,现在,在外面跑就没养了。”   “哦。”小花放下花洒,挪到床边,“小周哥,你在这儿也两年了,怎么都是男人来看你,也没见……”   小周笑,“哪有女人送快递的,我们同事都是男的,文员倒是女孩儿,可基本上没什么沟通,也就算不上朋友了。”   “哦。”小花还想问什么,可她非常害怕,不敢问。   小周翻了翻杂志,都是些女性穿衣美妆的文章,他看不进去,“对了,我这前后住院了一个多星期,辛苦你了,过两天医生说可以回家养伤,我自己可以忙活,你还有工作,不如,先回去工作,等我好了在带你逛逛这里。”   小花有些发抖,“小周哥……你……赶我……?”   “你想多了,哪有赶你?是担心你太辛苦。”小周合上他看不进去的杂志,“连续在医院照顾人一个星期,你会累到生病的。”   小花眼中有灼灼光华,“小周哥担心我?”   小周含笑点头。小花跳起来蹦哒几下,转了两圈,看到小周在盯着自己,又垂下眼皮,不敢表现的太高兴。   李肖洁看到这一幕,不知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她迅速的进来一边放刚买来的补品,一边低下头说,“打扰了,听同事说,你出车祸,一点心意,早日康复。”她扯了扯唇角,为什么自己感觉如此尴尬呢?   小花缩在小周身边,警惕地看着她。小周眨几下眼睛,再眨眨眼睛,李肖洁正好放完补品,脱口问,“眼睛也受伤了?”她忘了自己的尴尬,急忙说,“糟了,只买了补腿的,没买补眼睛的,我现在去买--”她说着就往外走,小周眼明手快给拉回来。   小花看到小周眼睛里,有笑意,不同于对她的笑,他眼底深处的笑,那样迷人,那样吸引她,却不属于她。   从眼前的女人不打招呼进来开始,她心心念念的小周哥,就此沦陷,眼神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很想表现的不注视她。然而,源自于内心的力量,始终是强大的。   “我眼睛没受伤。”他说。   “那你挤什么眼?”她问。   他该说什么呢?说不相信她的到来?说很期待她的到来?她分明那般拒绝他。这么多年,他一直不敢确定,今天,他很开心。   “公司不忙吗?”他换个话题。   “还好。”她又忆起自身的尴尬,不自然的拨了拨鬓角,“不打扰了,我还有事。”她刚抬脚,有只手捉住了她的。   “你人都来了,还怕什么打扰,坐吧,我们聊聊。”他双目似星辰,黑夜里是最亮的那颗。   小花咬咬唇,“我去趟洗手间。”小周没有挽留。病房门开那么大,小花瘦小的像根竹竿。   两个人默契的盯着竹竿的影子消失,这才对视。他瘦了,更白了,眼神更有光彩了。她,还是老样子,一如儿时相见的模样。高冷的神情,蓬松的丸子头,禁谷欠系的白衬衫,当年的黑牛仔,换成黑西裤,当年的白球鞋换成高跟鞋。她没有变,他就没有变。   “小周。”她开口,又不晓得说什么,尴尬的沉默着。“你笑什么?”她有些恼。   小周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开心呀。”他如实相告。   她更恼了,抬脚就要走。小周有气无力地,“我饿了。”   她在门口,走也不是,回也不是,她手搭在门框上,看着空荡荡的走廊,“然后呢?”   “你买那么多好吃的,不打算给我吃吗?”她的轮廓真美,丰满的月匈,细窄的月要,结实轻翘的臀,修长有力的腿……额……他石更了……   她仍然立着不动。他继续:“小花,应该回去工作了。我在这里没有亲人,要好的朋友都拖家带口,忙着工作,还是男的,没办法照顾我。你……”   他语气轻柔,透着可怜巴巴,“可以照顾我几天吗?能下床走路的话,就不用麻烦你了。”   她没说话,他又说,“最多两个星期,医生说我体格好,恢复的快。”   她沉默。   “我好了之后,给你当牛做马报恩。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去,上刀山,下火海,偷下水道井盖,剪邻居网线,在所不辞……”   “噗嗤~”她笑了,背对着他,肩膀一抽一抽的。   刘娆娆第n次叫肯德基,晚晚听到她的订餐电话就呕吐,嫩声嫩调的嫌弃,“不是有真功夫吗?嘉旺也行啊,现在听到炸鸡我都反胃。”   刘娆娆挂了电话,翻白眼,“昨天吃的真功夫,前天吃的嘉旺,就是快餐我也不能一个星期之内重复吃一样,肯德基虽然没营养,好在吃一点就饱了。”   晚晚没听明白,挠挠头嘟着嘴望向窗外,“妈妈这几天怎么了,回来的好晚啊,以前还能指望她带点饭上来,现在只能叫肯德基吃了。”   刘娆娆叹气,“谁让你不下去买饭,我都饿死了。”   晚晚指着自己的鼻子,“阿姨,你使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就没不好意思吗?”   刘娆娆理亏,“好了好了,我这不是网上查了电话,已经订了餐了。你不去买饭就不去,阿姨不会威逼利诱的。”她转了转眼珠,小声说,“以你多年经验,你老妈出现这种披星戴月、早出晚归、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情况,通常是因为什么?”   晚晚两条浅浅的眉毛拧着,过了会儿舒展开,“通常是因为公司要倒闭了,我们没钱了,所以妈妈才忙的没空回来。”   “啊,前几天不是说公司出了事吗?可别真倒闭了!”刘娆娆急急忙忙翻来电话薄拨出去,那边嘟嘟了两声竟然挂了。李肖洁又挂她电话!紧要关头居然又挂电话!!!   刘娆娆炸了,饭也不吃了,拎着晚晚下楼到公司堵李肖洁。公司里只剩值晚班的客服小可,她只认得晚晚并不认识刘娆娆。   刘娆娆直截了当的说,“李肖洁呢?”   小可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圆形眼镜,“老、老板早下班走了……”   刘娆娆纳闷,“几点走的?”   “四点还是五点我记不清了。”   刘娆娆叉腰,“那么早走了?!”   小可小心翼翼地,“下午快三点过来公司,处理了些事情,就走了。”   “早上什么时候来的?”   “老板最近来的很晚,听早班的小陶说老板早上要到十点才过来,十一点左右又走了,下午也是很晚来很早走。”   刘娆娆满脑门疑惑,“她大概什么时候是这样的?”   “嗯,有一个多星期了吧。”   刘娆娆点头,“嗯,那你忙,我们走了。”   小可推着眼镜,感觉老板这回有情况有情况,以往女儿最大的她,现在居然丢了女儿玩失踪?莫非谈恋爱了?   刘娆娆一个劲儿的摇头,“不对不对不对……”晚晚昂着小脑袋,看她发神经。刘娆娆嘀咕半天,对晚晚说,“你觉得,李肖洁这是怎么了?”   晚晚眨了眨眼,“谈恋爱了。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抛弃旧人。”   刘娆娆的表情十分丰富,她蹲下揉搓晚晚的小脸,“人小鬼大!真是什么都懂,我喜欢。”晚晚很是嫌弃,捏掉两只咸猪手。刘娆娆又改揉头发,晚晚一脸黑线,“讲真,你老妈迎来第二春,你会同意吗?”   晚晚很不理解,“当然同意,为什么不同意?”   刘娆娆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她随便解释两句,“就有的单亲子女觉得老妈二婚了,后爸会跟她抢妈妈啊,或者觉得二婚对亲爸不忠啊,啥的。”   晚晚无语,“后爸怎么会跟我抢妈妈?我妈妈又不是他妈妈?对亲爸不忠?拜托,都离婚了,谁又不欠谁,谈什么忠心?”   刘娆娆点头,“说的好有道理,对就是这个理。”   她们刚出了电梯,准备找个小电驴坐坐回家,路程说近不近,打的人家不拉,地崩又可累。小电驴是最合适的。然而最近居然严打电车拉人,禁摩限电。   刘娆娆叹气。   限制电动车拉客,苦了这帮用到他们的小百姓。不过电动车载客不按交通规则运行,出了n多事故,这是事实。刘娆娆每每开车,在机动车道遇到电动车违规挡道也是火气蹭蹭,转念又一想,电动车不走机动车道走哪里?人行道?自行车道?   这个城市人行道和自行车道向来不分家,用的基本都是同材质的砖块,用砖块防滑,这是为路人着想,值得称赞。自行车道用砖块就难以理解了,限速?设置路障?何况,电动车比自行车行速快,在那坑坑洼洼的路面行走,确实够呛。这也是多数电动车冒险走机动车道的原因之一吧。   “来时地崩,去时地崩,真该开车过来,你不是说五分钟路程,怎么这么远?”刘娆娆仰天抱怨。   晚晚弱弱地说,“妈妈载我五分钟,没想到走路还蛮远。”   “啊~”刘娆娆尖叫往回走,“走吧,走吧,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   走了几步,接到陌生电话,刘娆娆滑到屏幕绿色那边,“喂?肯德基?啊,啊,啊?哦,哦,哦……没事没事,不着急,一个小时之内能送到吗?哦,半个小时就行,好,嗯,拜拜。”   她接电话叫的太诡异,引来路人注目,她挂了电话旁若无人的走路。   晚晚问怎么回事,她解释一通,原来,送餐的人骑电动车来,路上被交警抓了,店里换了一个人重送。   “唉……”   拿到订的餐一大一小,狼吞虎咽,然而没吃多少就腻的吃不下了。这是刘娆娆的目的,少吃点油腻的节食。   饮食结束,两个人惆怅了。李肖洁到底是怎么了呢?   刘娆娆想到一个绝世好办法:跟踪。   她的点子跟晚晚一说,晚晚立马同意,考虑都没考虑。两个人,狼与狈为女干了。   李肖洁晚上十一点回来,家里两个夜猫子竟然睡了。她放了水,快速的洗澡后,也睡了。   小周,今天,口勿她了。她竟然氵显了……啊好羞耻……   她在床上躺着回忆下午的事情……   她处理完公司的事,提前走了。到医院前,她买了束花,薰衣草。就看着好看,顺手买了。插花的时候,听到小周叫,“啊,我,我眼睛迷住了。”   她手里还握着没插完的花,走过去看小周。小周捂着眼,不让看,她急了,上手掰他手,然后他突然将她拉进怀里,口勿了她。   那个口勿,很轻。风拂过薰衣草,留下淡淡清香。本来他蜻蜓点水的一口勿就完了,可她,就在他唇离开的时候,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唇,于是他就又口勿上来。   这回吻的猛,撬开她牙关,闯到舌根,她差点就窒息了。本能之下,舌头翘起来顶他离开,被他整个含了去……   “唔……”她不能言语,又羞又急,他却突然放开了她的嘴巴。她正庆幸呢,他的唇辗转来到脸颊、耳垂,下滑溜到颈窝……   “嗯,别,别这样……”她虽然这样说,但是她自己知道,她动情了,她氵显了……就,一个吻而已。早年间被前夫摸遍全身都湿不了,一度以为自己忄生冷淡。今天,咳,咳咳咳……老脸丢尽。   小周立刻停下来,但没放开她,他拥抱着她,脸埋在她肩头,像个小孩似的轻轻叙述:“你知道吗?刚才夕阳透过窗,一部分洒在你脸上,一部分洒在薰衣草上,暖暖的黄,柔柔的紫,美的好像一副画,可惜我还站不起来,只能让你过来,尝一尝这种美是什么味道。”   “少来了,你就想占我便宜。”她煞风景地说。   小周听罢,唇飞快地贴了她的,快速又离开,“既然被你冤枉,索性坐实了这罪名,免得白担冤屈。”   她真是哭笑不得。   李肖洁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全是那个摄取她灵魂的吻。   清晨,阳光明媚,碎金子似的铺了一地,明晃晃耀人眼。刘娆娆趴门缝看外头的李肖洁,她后面跟着同动作的晚晚。   李肖洁进卫生间、李肖洁涂化妆水、乳、霜、bb、防晒、隔离、粉底、散粉、腮红、眉毛、嘴巴、眼睛、修容……排名不分前后。   没什么特别的。   李肖洁出门。坐电梯,开车,去了,医院???   出租车内,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跟上。”刘娆娆手指前方,气吞山河。   小周的早饭这几天都是她买,也仿佛买顺手,每次买都会记得他喝黑芝麻豆浆,吃鲜肉汤包,酸菜肉包和香菇鸡丁包。   本来出了昨天的事,今天她不打算来的。可担心他一个人太艰难,还是驱车来了。   小周仿佛早知道她会来,表现的特别正常,一如往昔,只有她,时不时尴尬一下,时不时脸红一下。   小周咬着吸管,把玩手心的肉包子,“李肖洁。”   “嗯?”她整理手提袋,没抬头。   吸管在牙尖滚动,小周云淡风轻的问,“我可以追你吗?”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是逃走的。李肖洁跑的很快,她知道小周不能追过来,可她还是着急忙慌的跑。   出租车里的两个人继续懵逼。   小周拄着扫把,一瘸一拐的奔来,他不急不徐,十分冷静。眼睛里满是笃定。   李肖洁跑累了,立在消防栓边喘息,一回头,他手持扫把,一步一步,坚定不移,仿佛手持利刃保家卫国的战士,踏着尸骨而来,携她一起,并肩作战。   手被他握了去,听他在耳边低语,“你对我,半分感情也没有吗?”   李肖洁脑袋一片空白……   “容我想想。”这是她唯一能想出的四个字。   “事情就是这样的,后面的你们也看到了。”李肖洁摊手,耸肩,一脸无所谓。   刘娆娆咬着指甲,“那你到底怎么想的?收他吗?”   李肖洁陷入困境,“我……我不知道。”   “你对他有感觉吗?”刘娆娆挤眉弄眼的问。   “感觉?”她思索。   刘娆娆咳了两声,“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就是,你对他,嗯,有谷欠望吗?嗯,他口勿你你喜欢吗?想要的更多吗?”看了眼呆愣愣的晚晚,“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乖先回去睡。”   晚晚表示,要听。   李肖洁比较纠结,“你说的那些,咳,有是有,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找个有谷欠望的人多难得,你不赶紧月兑裤子扑上去还但是,不记得以前婚姻,做个爱有多艰难了?”   李肖洁心中难以忘怀的记忆又涌现眼前……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的抚摸一点情谷欠也没有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再也没有接口勿过?从什么时候开始,做ai要看一堆的小huan□□才能进入感觉?从什么时候开始,房事渐渐淡出两个人的生活?又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矛盾重重?   孩子的事,彻底打败他们的婚姻,让他们各自飞翔。不得不说离婚是好事,至少,她没有之前的压抑,没有之前的暴躁。反而,有了生活的力量,有了热情,有了对自己好的迫切。   离婚,让她更好了。   “娆娆。”她很少这样深沉的叫刘娆娆,一叫就有大事。刘娆娆竖起耳朵。“从前我没有步入婚姻,对婚姻对另一半,怀着美好的希望,连生活也有干劲。当我选了一个自认为合适的人,进入婚姻,我发现,所有的美好都是我想象出来的,真实的婚姻,那么冰冷,那么可怕,就连当初选择的那个人也在婚姻当中变得面目可憎。周围人的婚姻大都跟我一样,不过是凑合一辈子。长辈们、过来人,都告诉我,婚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是我自己没进来时心怀太多不属于它的美好。我一瞬间失去了应有的生活热情,开始逃避,开始得过且过。”   “我很相信,所有的大妈,都曾经少女过,都曾经对未来怀着晶莹的希望。只是进入婚姻,年纪变大,对生活失望,对离婚恐惧,让他们把那点美好埋在内心深处,再也不肯拿出来。”   刘娆娆默默点头。   她皱着眉头,继续吐露,“我单身的时候,过的潇潇洒洒,过的明明白白,过的开开心心,没道理,结了婚就过的万事不顺心。倘若两个人的生活,还不如一个人过的痛快,那我,又何必执着一个婚姻呢?我有手有脚,养的起自己,也养的起女儿,我希望我的婚姻,比我的单身生活要更有质量,我希望婚姻是给我的生活锦上添花,如果婚姻做不到,我不会让自己陷入一个人人都要进去的地狱。如果世俗认为,单身的女人是不幸福,那么,我就要过一个,外界认为的不幸福的而自己享受的幸福生活,一辈子。”   刘娆娆像摸小狗狗一样摸她的头,“婚姻对你来说不是好事,那就不要了,又不是没了婚姻活不下去。那你对他的确有感觉,但,还不到结婚的程度。”   “是。我对婚姻,没有好感。”   刘娆娆双眼冒光,“那你们可以当火包友啊!”   她被刘娆娆的话震的发抖,“额,就怕他奔着结婚去的。”   刘娆娆继续激动,“那就是你愿意跟他做火包友??”   “我……”她语塞,怎么会,怎么就一步步掉进刘娆娆的坑里。   “你就是愿意。”刘娆娆剖析,“否则,怎么会跟他玩暧昧?”   “暧昧?”她思前想后,原来她的行为落在娆娆眼里是这样的性质。   刘娆娆掰着指头,“你去医院照顾他,就算暧昧啊。除了妈和自己的女人,谁会在生病的时候照顾你?他要求你,你也答应了,这意思很明显。”   她垂着脑袋不说话。刘娆娆继续说,“我给你的意见就是,要跟他做火包友就说清楚,省的他过多的投入感情。”   李肖洁只是叹气。   她给小周打了电话,约他下周六出来聊聊。   她需要至少五天的时间,理清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这么多年,她习惯了一个人。包括婚姻那段日子,她都是一个人。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欢笑,即便是发qq,发微信,对方的那一页从来都是一片空白,没有只字片语发来。她已习惯冷冰冰。   女人比较敏感,你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她都感觉的到,你是厌烦还是喜欢。或许,前夫对她确实没有爱,或许是她感觉失策,但,她确实感觉不到,那个人对她有丝毫爱意。   她厌倦这种淡的,对方连句简单问候都舍不得的婚姻。就算没有,没有看病那些事,导致她寒心,她想,她依然会受不了离婚的。   婚姻,如果你对对方没有爱意,不要顾及以后能不能找到另一半,不要顾及会伤害人,你不冷不热的态度,你永远无法窥探的内心,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如果不爱,不要用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强迫大家在一起,没有爱的婚姻,连呼吸都是冷的。没有温暖的家,你如何能抵御寒夜?   如果婚姻多数是冰冷的,我要那一纸婚书做什么?   我要的婚姻,得是热的,暖的,有回应的。    ☆、章之六      李肖洁约周承正的地点是小区对面那条颇为热闹的街,找了个闹中取静的咖啡馆。这几天不见,他的腿利索多了,只是走路稍慢,如果不是疾走,与正常人无异。   俩人刚坐下,她就瞥见邻座大大咧咧坐着刘娆娆和晚晚。   李肖洁以眼神制止她们的下一步行动,那俩人当空气忽略,依旧引颈张望,像特务一样盯着他们。   周承正仿若未闻,姿态闲适地翻着店家备好的杂志,静待咖啡的到来。   一声长叹。   周承正抬起眼皮,笑,“怎么?”   李肖洁小口吸着咖啡,无奈,“介意她们吗?”   “不介意。说明她们很在意你的这段感情。”   “……”她瞬间好像没力气吸咖啡了。这就直奔主题了?不是应该谈谈天论论地,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盘古开天地聊到嫦娥三号?从……   她这是在干嘛?眉头拧成疙瘩,脸色倒愈来愈红润。是想到什么脸红心跳的事了?他笑意加深,慢条斯理的喝咖啡,顺带品赏她的个人秀。   “周承正。”突然她这样喊他,正儿八经的。   他含笑瞧她,她又脸红了。   思来想去,她最后说道,“我想了想,近来我是不太想结婚的,所以……”怪事,拒绝万超,她口齿伶俐,条理分明,沉着冷静。拒绝周承正,好像有些言不由衷的。但是,“我真的不想结婚。”   “怕什么,我又不逼你。”他没事人似得喝咖啡,“我喜欢你,你,也是喜欢我的,这就够了,剩下的,来日方长,总有水到渠成的那天。不管是结婚,还是不结婚。”   “你,也是喜欢我的。”他笃定的说出来,她脸红到脖子根儿。   “不要觉得你以不结婚为目的跟我谈恋爱有点耍流氓,我喜欢你跟我耍流氓。”他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她低下头,说实话,内心好像有点甜蜜,但咖啡可是好苦,并且她从来不加糖的。   哎……她可三十多岁啦,这感觉怎么像个初恋的小女孩?对于感情她不是应该高贵冷艳,霸气侧漏吗?这种羞羞答答的别扭是什么鬼?!!!   救她的是一声手机铃声,她一看来电心花怒放。是新合作的厂家,估计来谈细节,估计要面谈。   “呃……那个,我还有事。”她特意强调一下,“公司的事,改天再聊。”拉开凳子,顺势开溜。   “明天中午,我去你家。”他咬着吸管,静静的看她。   “干……干嘛?”她平静的心湖掠起一丝慌乱。   “做饭而已,想什么?脸都红了。”他坏笑着喝咖啡。她逃也似的离开,撞了好几回桌角,晚晚和刘娆娆喊着追出去她都不理会。   “李肖洁……”刘娆娆一手提着包包一手提着晚晚,“你跑慢点!”   李肖洁像是被人点着了尾巴,心虚的很,“我有事。公司的事。”   刘娆娆斜睨她,“哟,哟哟哟……咱俩手帕之交,你遇事什么反应我不知道吗?”   和新工厂商定事情的时间被迫挪到后天。   刘娆娆磕着瓜子,二郎腿翘着,听李肖洁自述。李肖洁述不出什么话来,来来去去就那一句,“我好像动了情。”   这倒是真话。   刘娆娆觉着自己的使命已完成,李大小姐的感情终于有了眉目。第二天收拾包袱回家。但她故意等到下午再走,吃了这么多天外卖,怎么着也要尝尝晚晚新爸的手艺。   周承正到的时候,刘娆娆在跟晚晚打架,滚进沙发里扯头发扯腿,尖叫声不断。李肖洁颇为尴尬,笑笑没做声。后来她俩越打越起劲,只好出手制止。   刘娆娆顺顺头发,咳嗽两声,周承正放下手里提的几个菜袋子,伸出手,“周承正。”   “刘娆娆。”刘娆娆也伸出手。   “你们玩,我去做饭。”他弯腰提起几个袋子,进厨房。   “我帮你吧。”李肖洁跟着进去。   刘娆娆用食指在脸颊划了几下,晚晚小声说,“羞羞。”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暗搓搓地笑起来。   周承正把袋子里的菜一样样拿出来,李肖洁僵硬的立着,不晓得怎么帮忙。   “上海青一叶一叶劈开,放进笊篱。”他在旁边提醒。李肖洁“哦”了一声,接过那袋上海青,一叶一叶撕开。   她看周承正在洗鸡和鱼,“这要做什么?”   “焖个鸡,做个酸菜鱼。”   是了,刘娆娆喜欢吃鸡,晚晚喜欢酸菜鱼,那她呢?她才是他讨好的主要人物吧!   看到眼前的上海青她了然,大家都知道她爱吃青菜。所以?别人的菜都是精心烹饪,她的就小炒一下?太草率了吧?她,主要人物主要人物!!!   “葱、蒜苗摘一下。”他继续发号施令。   “哦。”李肖洁有些愤愤,但还是顺从的摘菜。毕竟是自己说来帮忙的。   他那边已经开始着手生火,做第一道菜了。没多会儿鸡肉的香味扑鼻而来,再一个转身之后,装盘,而后上桌。他还洗了碗筷要晚晚刘娆娆先吃,完全不顾她的感受。   差评。   第二道菜,果然是清炒上海青!   第三道菜,清炒菠菜!!   第四道菜,肉末茄子。   第五道菜,黄瓜爆猪肝。   第六道菜,酸菜鱼。   趁着晚晚和刘娆娆吃的投入,夹杂着灶台火声,水声,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你脸色不好看。”   “管你什么事。”她没好气的来一句。   他手摸到她腰窝,“疼吗?”   她触电般跳开,又被他拉回去,“昨天,桌角撞的,疼吗?”   她脸唰地红了,“不疼。”   “那为什么我按一下,你缩一下?”   “还不是因为——”   他不怀好意的挑眉,“因为什么?”   “……”她真是羞愤啊。   他突然亲了一下她的耳朵,速度快的让她以为是错觉,但耳朵带脖子都红了。   他低低笑了,“你真不经逗。”   她赌气似得不理他。   “拿筷子出去吃吧,这鱼就好了。”   她抽了筷子,黑着脸出去。   刘娆娆完全忽视她,对周承正的厨艺赞叹不已,李肖洁正要拉拢晚晚,周承正端着酸菜鱼上桌。全军覆没。   “这鱼好好吃啊。”   “鸡也不赖。”   “妈妈你不是喜欢吃青菜么,这个上海青和菠菜吃着跟平常吃的不一样,很好吃的,你尝尝。”   有什么不一样的,还不是清炒一下?   入口一尝,嗯,好像真的不一样。这个口感是老家的。记得老家的青菜因着霜雪,口感更软,更面。可是这个时间,家里的青菜还没播种呢,遑论打霜下雪。   “这菜哪里来的?”她忍不住好奇询问。   “朋友寄来的。”他不咸不淡的来一句。   “哦。”她闷头吃。   刘娆娆这头看看,那头看看,“噗嗤”一声笑出来。大人小孩都停箸瞧她,她打着哈哈笑,“就是想起了一句老话。”   李肖洁不知死活地问,“什么老话这么好笑?”   刘娆娆笑的别有深意,“恶人,自有恶人磨。”   李肖洁皱眉好像没听懂,那厢周承正勾了勾唇角,若无其事的吃菜。   倒是晚晚童言无忌的发问,“谁是恶人,谁是磨恶人的恶人?”天真无邪的黑眼珠溜溜地盯着刘娆娆。   刘娆娆咳了一声,李肖洁极不自然的红了下脸,给晚晚夹鱼片,“你不是喜欢吃吗?多吃点。”   刘娆娆不厚道地笑了。   这顿饭在诡异的气氛中终于吃完。王威迫不及待的在小区外面等着,他家这媳妇儿只要李肖洁一句话,他就成了个屁,也不知道这悲催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看到后面的一个年轻男人牵着晚晚的手,慢慢跟在她俩后面走,他忽然觉得好日子似乎要来临。   刘娆娆回去的时候已是下午,距离晚上尚有空闲时间,周承正载李肖洁和晚晚去公园玩。   公园有许多卖玩具的摊位,晚晚看中了泡泡水,周承正买下给她玩。李肖洁嘱咐晚晚玩的时候小心那水洒到手上,她一度认为泡泡水有微毒,甚少买给晚晚,这回要不是周承正手快,她估摸着会制止。   晚晚在一边玩泡泡水,周承正找了个石凳,俩人一并坐下,喝喝水,吃吃零食,胡乱聊着。   “姐姐买朵花吧。”有个迟疑的声音出现耳边,多年来一直被小朋友叫做阿姨的李肖洁,老不厚道地朝那声音瞧去,这一瞧不得了。   买花的小女孩,约摸八九岁,衣服旧旧的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她那泛滥成灾的母爱,咻地爆发。   只是李肖洁迟疑着,那花是红玫瑰,这叫她怎么买?你说是康乃馨她还好意思给自己买一朵,这这这玫瑰……   她这边迟疑着,突然一旁状似路人的男人冲着小女孩暴喝:“跟你说多少次,叫男的买,你是猪吗?!”   小女孩被骂的一激灵,脸上也没有刚才的可怜之色,有点恼羞成怒的怨恨,她扣住李肖洁的手腕:“买花!”   李肖洁被吼的有点莫名其妙,她和颜悦色的教导:“小朋友你手松开,阿姨买。”她那个买字拖了音,仿佛在向小女孩表明决心。   小女孩脸上略有松动,手劲一点儿也不减,声音有些颤抖:“你买花!”   李肖洁吸一口气,决定跟小女孩好好沟通一番,做生意,强买强卖可是不对的:“小妹妹……”   “就你一天卖不出几个,别人怎么卖那么多,你就傻,就是笨,还不让说!你再卖不出去,晚上不用吃饭了……”一旁那个男人嘴里骂骂咧咧,顺带飙一些李肖洁听不懂的脏话。   李肖洁盯着他,脑子飞速旋转。小女孩见她不理她,又被那个男人骂,嘶哑着喊:“你买花!”   李肖洁没理会,正要冲那男人张口,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承正笑眯眯出声询问:“小妹妹你这花多少钱一支?”   小女孩明显一愣,握着李肖洁的手也跟着松懈,眼睛里全是不可思议,她滞了滞,在后面那男人出口开骂之前,回答:“十块。”末了又加句,“这里物价都高。”   周承正掏出钱给她,接了那话茬:“确实都高。”   小女孩挑了支略新鲜的花递给周承正,压低声音说:“叔叔,我一直在劝爸爸。”   周承正接了花,顺嘴道:“不用勉强的,你们暂时也没什么经济来源,等你有其他赚钱能力,那时,你说什么你爸爸就会听什么的。”末了他冲小女孩掉书袋,“这叫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周承正摸摸她的头:“去吧。”   小女孩拔脚走,他又出声留住:“等等。”   小女孩走回来,周承正一本正经的说:“你笑起来很好看,多笑笑,卖的花多。爸爸也不会时刻盯着你骂。”   小女孩坚定的“嗯”一声,蹦蹦跳跳的走了。后面跟着的男人,别有深意的看了会儿周承正,才去追小女孩。   周承正盯着玫瑰花看了看,“比我想象的好一些。”他递给李肖洁,“诺,不嫌弃的话,收下?”   李肖洁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她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周承正自然看了出来,他温言解释:“那小女孩是以前在s市工作遇到的,那时他们也是强卖花,不过不是玫瑰,是城市绿化常用的那些花。”   李肖洁诧异的问:“不会是采绿化带里的吧?”   周承正笑着点头,“正是绿化带里的,而且逮着人就逼着买,不分场合地点。”   “你被拉住过?”   “对,还是深夜。我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个小女孩拦下,强卖花给我,我看着绿化带里比她手里更新鲜的一模一样的花,被气笑了。”   李肖洁也跟着笑了,哪有不笑,这就像有人在路边采了朵花硬卖给你,关键是路边还有大片免费花海的衬托。   “然后呢?”   “然后我买了花,但是拉着小女孩在路边坐着,跟她聊了很久。原来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怀的五胞胎,两男三女,她排第二。因为多胎,早产,五个孩子在医院呆了很久才抱回家养,欠了一屁股债。她爸爸不是个踏实务业的人,从她开始记事,就被迫做一些偷鸡摸狗的事补贴家用。后来,她负气离家出走,走的太远累的原路返不回去,有个好心人见了,问明原因后给她五块钱,叫她坐公交回去。她很感激无以为报,就近路边采了朵花作为报答。回家后父母问清缘由,她爸爸就这样起了生财之心。”   李肖洁原本忧心忡忡的听着,后来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时,她的花都卖五块吧?”   “对。说起来,她们现在专攻游览区和情侣,也是我的过错。”   “怎么说?”   “我当时跟小女孩说,你这样被警察逮住算犯法。不如往后去花市批发一些玫瑰,找些公园啊景区啊,人多的地方,小情侣多的地方,专门卖给他们,一来促进情侣间感情升温,二来不算破坏公物,更谈不上强买强卖。”   李肖洁失笑:“没想到她们竟然将生意做成这样。”   周承正无言:“可能,还是我词不达意,说的不够充分清楚。不过,依她爸爸那性子,能这样做就不错了。”   李肖洁回忆起刚才那一幕,“要不是你说这一通,我还以为……”   “以为是拐卖来的孩子,虐待做苦力?”   李肖洁点头。她当时第一想法正是这个,后面还想着要报警,估计能解救一堆可怜的孩子。   好多事情,看到的,跟事实总是有些出入。   “叔叔,没有了。”晚晚从不远处跑回来,抖着空空荡荡的瓶子给周承正看。   “还要玩吗?”他问。   “要。”   晚晚刚一说完,李肖洁立马制止,“可以了晚晚。这个泡泡水不干净,玩那一管就行了,不要了。”   她拒绝的坚决,晚晚有些不能接受,小嘴瘪着,朝周承正怀里钻,“叔叔……”   哎,这孩子。李肖洁扶额叹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晚晚格外的会向他撒娇。就好像把他当……爸爸。   周承正板正晚晚的小脸,严肃的说:“妈妈说的对。这里的泡泡水不干净,咱们不玩了。”晚晚仿佛不能相信这是出自周承正之口,委屈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周承正又道,“不过,叔叔会做泡泡水,保证安全卫生。你把这空瓶子收好,回去叔叔给你做好装进去。”晚晚那快要出来的泪水,嗖嗖的收进眼睛,咯咯笑起来。   李肖洁看了眼周承正,后者也看过来,还冲她挤眼睛。李肖洁抬眼望天,无语……   姑且,信吧。   一回到家,晚晚饭都不要周承正做,缠着让他做泡泡水。周承正将厨房和卫生间里的洗洁精洗发水洗衣粉混合起来做了一管泡泡水,晚晚试了试,好像挺管用,吹了顶多泡泡,于是她圆满的在房间里玩。   周承正开始忙碌晚餐,李肖洁跟着打下手。   他舀了小半碗米洗干净倒进高压锅,红薯削皮,洗干净切块,也倒进去,后面又洗了花生红枣放进去。加了水,打开煤气灶煮着。   削藕切段,切大葱,油热后爆香大葱,倒入藕段翻炒,放入盐,调料,最后加点醋,白糖。装盘。   照例有她喜欢吃的菠菜,上海青。清炒一下装盘。   也照例有晚晚爱吃的酸菜鱼。   鱼洗干净切片,用盐调料淀粉料酒腌十分钟,酸菜洗干净切适量大小,小红椒切碎。八角,桂皮,花椒,姜片,洗干净备用。   油热后,放入八角桂皮花椒姜片,爆出香味,放入小红椒酸菜,爆出辣味和酸味。   放入腌好的鱼片翻炒,待鱼片变色,倒入适量水,漫过鱼片即可,大火煮沸。   黄豆芽洗干净放入,最上面撒点葱花。   最后尝一下味道,淡了加盐,不咸不淡加糖,倒适量醋。起锅。   李肖洁一道道菜往桌上摆,一面叫晚晚吃饭,晚晚边应边玩泡泡水,还好小周做的不多,吃饭前夕总算是玩空了瓶子。   晚晚央着刚从厨房出来的小周做泡泡水玩,小周捏着她的小脸:“乖乖吃了饭,叔叔给你做。”   “哦,好。”晚晚主动坐着吃,这顿饭她吃的巨快,俩大人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是叹息不语。   后面给她做了泡泡水,她玩起来,俩大人才全心全意吃饭。   不得不说小周的厨艺真好,青菜还是家乡的味道,莲藕也做的酸爽可口。更别提那锅酸菜鱼,简直是……可以开饭馆。   饭刚吃完,晚晚困了想睡。李肖洁给她冲凉,小周在厨房刷碗。   房间里全是水声,和三个人的呼吸声。   这一刻安静的出奇。   好像一家三口的感觉。   晚晚洗了澡睡下。小周也清洗好厨房。李肖洁专心的搓洗晚晚的小衣服……   一抬眼,小周手臂撑着卫生间的门框,意味不明的望着她。他因为工作,肌肉比之普通男人要更健硕一些,刚洗了锅碗,腕上的水珠顺着小臂滑至手肘,滴落地板,“叮”的一声,好像警报一样,令她心头一震。   上一次,她临阵脱逃,这一次,瞧小周那架势不容拒绝。   “小周……”她启唇,话在喉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要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周承正低低笑了,“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朝她靠近,她眼睛不可控制的眨着,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走到水盆边蹲下,捞起晚晚的衣服搓着,笑的不怀好意,“哎,你在紧张?”   她手都抖了,硬着头皮逞强,“哪有,我,眼睛进灰了。”   这话惹的小周又是一阵轻笑。他冷不防凑近她,在那紧抿的唇上印了印记。   她怔住,想起他前几次的深吻浅吻,自己仿佛真的对他有进一步想法。   每一次他的吻,好像一个密码,轻易就打开她身体的枷锁,引得她为之沉沦。   唇上又是一记吻,那吻从唇瓣一路滑到颈窝,继续向下……   她手里的衣服早落回水盆,身躯轻颤,好像被烈火焚烧。   他的唇舌隔着白色衬衣,一颗一颗解开扣子,鼻翼轻蹭着滑嫩的肌肤。她被撩的浑身软绵绵,手不由自主环上他有力的腰。   “小周……”她有些迷迷糊糊的念着他。   “叫我阿正。”他解开最后一颗扣子,火热的唇舌顺便留在细白的腰肢上。   “阿……啊!”她尖叫。   裤子,她裤子的拉链被拉开……   “叫我阿正。”他强横的命令。黑色的西裤滑落脚腕,露出白花花的大腿。而他在上面啃咬……   “阿正……”她已然失声,任他摆弄。   卫生间□□无边,欲海深沉……   花洒喷出温热的水,小周给她清洗身体。说是洗,顺带可是摸了她身体的每一部分,每洗一个地方还要谈谈自己的看法。   李肖洁哭笑不得,自己却极是贪恋她的抚摸,就这样依在他胸前,由他耍流氓……   那一夜,小周睡在外面的沙发上,她和晚晚在里面睡。按说该睡的踏实,她却失眠了。   脑海里来来去去都是一些旧事。记忆一页页倒回去……   洞房花烛夜,新婚头一晚。   她等于没有恋爱,直接步入婚姻的殿堂。处子之身的她对这一晚格外忐忑,现在的婚姻,提前没有任何人告诉你,这一晚需要怎么做,她所有的知识仅仅是书本上那点草草之语。   以前在网上,她搜索过类似话题,被那火爆的言论骇再不敢看。   新婚丈夫也不是个经验丰富之人,当天晚上,他们相顾无言,电视剧里演到此时好像该脱衣服,于是他俩毫不犹豫脱光。   □□相对,气氛有些暧昧,有些事好像寻着动物本能自然而然知晓。   丈夫压身过来,分开她两条腿,在她只闻一阵彻骨之痛后,立刻抽身。   这件事,就这样莫名其妙结束,她都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只知下身的某个部位痛苦不堪。   此后多年对于房事,她避之唯恐不及,与丈夫的感情本来就如薄冰,之后也没有再温和过。   可是小周。   他好像是一把火,她的身体呈燎原之势,燃的轰轰烈烈,虽体无完肤,却甘之如饴。   原来,这才房事。   如此令她沉溺。   小周的呼吸在隔壁房间,均匀的响着,她听着那声音,仿佛是安眠曲,逐渐进入梦乡。   她因着要跟合作厂家谈事情,七点准时起床。人刚清醒,想起昨晚只顾和小周纠缠,晚晚的衣服忘洗了!   急忙跑进卫生间,发现里面的盆子,干干净净。阳台上,晚晚的衣服一件件迎着夏风轻扬。   小周。   小周呢?沙发上没有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仿佛无人住过。   小周去哪儿了?   她按下心头疑惑,去洗脸刷牙,八点要到公司一趟拿资料,对方约的时间是九点,时间不赶,也容不得她浪费。   化妆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她隐约猜着是小周,打开门,果然是他。他回去换了衣服,一手拎着早餐,一手拎着……生活用品。   “给你打了白粥,那家老板做的腌萝卜挺不错,顺带装了点下饭,弄完过来吃。”他瞧她手里的化妆镜和刷子,笑了。   “哦。”她跑回去继续化。   他将早餐一样样摆到桌子上,问:“几点喊晚晚起床?”   “不用管她。她也没几天好睡了。”她一笔笔仔细描着眉毛。   小周想起了,“快开学了是吧?”   “嗯。”她涂着口红,有点口齿不清,“还有一个多星期。”   余光扫到小周,他摆好早餐朝这边走来,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瞧她化妆。   她一紧张,口红掉下来,在白衬衣上翻了几翻终于要落到裤子上,小周尽管手快,也只是在裤子上截住它。   白衬衣上一道深深浅浅的口红印……   李肖洁从柜子里拿出一件一模一样的白衬衣,解开第一颗扣子,正要解第二颗,瞥了眼小周,发现这厮炯炯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颇为期待的瞧着。   “小周……”她无奈的喊一句。   “昨晚上不是叫我阿正了?”他走进她。   她想起那香艳的一幕,不由得有点燥热。当他替她解开第二颗扣子,第三颗,第四颗……她已化作一汪春水,在他掌心沸腾。   “阿正……别把晚晚惊醒了……”   “那你要叫小点声了。”   “……”   “阿正……时间来不及了……”   “你到了?”   “……”   “呃……”她压抑着嘶喊出来,身体满足的收缩着。   他低吼着开始最后冲刺,让她余震不断,手指掐着他的背,不敢叫出来。   体内一股热流,是他到了。   她总算是化好妆,穿好衣,吃好饭。亏得晚晚睡的熟,不然就小周……阿正那闹劲儿,晚晚的心理阴影该多大?   临出门时她把那件染了口红的衬衣装进垃圾袋,一道儿提了出去。   周承正想起多年前那些事。   那一个多月时间,她是不是也将每一天每一件脏了的衬衣都丢了?   想着她皱着眉头,擦拭衣服上的墨迹,他竟然不觉得愧疚,反而有些庆幸。庆幸自己那时的坏,可以给她带来一项生活习惯。关于他的生活习惯。   晚晚睡到自然醒,他看了时间,九点二十三。   “小懒猪,怪能睡呀?”他刮着她的小鼻子,“快起来吃早饭了。”   晚晚伸个懒腰,头蒙进被子,“叔叔我想再眯一会儿……”   “那好,待会儿起来吃饭。”   “嗯。”被子晚晚瓮声瓮气的回答,看样子正准备睡回笼觉。   晚晚睡了不到十分钟从被子爬出来,“叔叔,我饿了。”   “粥有点冷了,热一下给你吃。你自己会穿衣服吗?”周承正在那屋里打开煤气灶忙活着。   “会。”李肖洁提前给她留了今天要穿的衣服,她慢慢自己穿好,爬下床,踢着拖鞋悠悠荡荡找周承正。   “很棒。”周承正赞一声给她盛饭。   晚晚坐在饭桌旁的小凳子上,仰着脸,“叔叔……还没洗脸刷牙呢。”   他放好碗勺,又带她到卫生间洗漱。她可以自己刷牙,洗脸,他只用准备好温水,这后爸当的没有他想象的吃力。   她洗好跑来吃,小手握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吃的津津有味。吃饱饭,她开始吐槽,“有叔叔在可比娆娆阿姨在靠谱多了,我也能吃上口热饭。”   她装模作样的压低声音问,“小周叔叔,我不反对你做我爸爸,我这一关都是绿灯,你加油,搞定我妈就行。”   周承正失笑,内心有些暖意流淌,他同样压低声音,“爸爸这里先谢过啦!”   两个人贼兮兮地暗笑起来,暗笑变成大笑,傻子一样哈哈笑的荡气回肠。    ☆、章之七      日子这样清清淡淡过着,很快,小周的病假结束,进入忙碌的工作中。接着,晚晚也开学。   晚晚的生日是农历八月初一,有时在开学前过生日,有时在开学后。今年她的四岁生日就在开学后第二个星期的周三。   周承正在当天定了蛋糕,又给晚晚买了双鞋子,当然是照着晚晚妈常给她穿的那种鞋子买的,衣服的类型太多,他怕一不小心踩到雷。   晚晚平常下午四点半放学,当天他跟同事调了调,下午四点以后截单。整个晚上,都空出时间。   相对于周承正的重视,李肖洁倒是闲的怠慢多了,要不是刘娆娆来电话说晚上携夫蹭饭,她还想不到晚晚的生日。   这是晚晚的第四个生日,四年前,老家,要热不热要冷不冷的天气,她待产中。   那天,坐在电脑前斗地主,正酣战时,腹内一阵绞痛。她起初以为吃坏了肚子,继续出牌,后来暗暗感觉不对劲,那疼一阵阵的,却一次比一次激烈,一次比一次要命。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莫非我这是要生了?   这个念头一产生,很是不得了,她嗷嗷叫唤:“妈,妈,你快上来看看,我是不是要生了?”   母亲一溜烟上楼来,瞧她一眼,默默打电话给父亲。后来父亲和母亲,一起将她送到医院。   之所以取名晚晚,一来她出现的晚,二来她足足满42周才发动,要知道很多宝宝38周左右都迫不及待的出生,相对而言,这真心是个迟到的宝宝。   当时她心中的名字一个是李迟迟,一个是李晚晚,外公外婆听闻后,果断选择后者,因而有了晚晚。   她换了厂家,生意渐渐转好,这些天不用多忙。   接了晚晚后,跟着周承正去买菜。周承正向她打听王威喜欢吃什么菜,她记不大清,依刘娆娆的性子,她笑出声,“王威哪有什么特别爱吃的,娆娆给什么就吃什么呗。娆娆在这问题上有自己的看法,她常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   周承正听了不免也笑起来。   “你老打听别人爱吃什么,你呢,你喜欢吃什么菜?”她问。   他看了一眼她,再看一眼,然后给她一个“明白了吧”的眼神。李肖洁一头雾水,周承正无奈,贴着她耳朵低低道,“我喜欢的菜,是你啊。”   李肖洁明白过来,“啊”了一声,登时耳朵连着脖子都红了。   正臊的不行,他又凑过来煽风点火,“今晚,我只吃你。”   到家了,刘娆娆和王威都在呢,她脸还红着。刘娆娆看了,掩唇轻笑。   周承正和王威相互介绍认识后,识趣的前后进了厨房忙活,王威给他打下手。李肖洁刘娆娆晚晚三个在外间谈笑,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厨房听个刚刚好。   刘娆娆差使晚晚给她倒水,晚晚噘着小嘴不情不愿,刘娆娆不免怅惘,“还是小时候好玩,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颠儿颠儿的,哪儿像现在,水都不肯倒一杯。老姨这都什么命啊,唉唉唉……”   李肖洁翻着白眼,给她倒水,她接了水更怅惘,“还是姐妹情深啊,这隔代的,还是不亲啊。”嘀嘀咕咕怨愤半天,晚晚叹着气,乖乖倒杯水,殷切的问候,“老姨您还需要什么?”   刘娆娆这才舒坦,摸着晚晚的头,老神在在的笑,“乖啊,老姨先喝口水,后面想起来了叫你。”   晚晚顺从的应下。刘娆娆更舒坦了。   打趣晚晚结束,刘娆娆转战李肖洁,她边磕着瓜子边悄声说:“怎么样?嗯?”   李肖洁纳闷:“什么怎么样?”   刘娆娆声音更低:“活儿呀!”   李肖洁差点一口气噎住,她咳了一声,暗示自己淡定,沉静的回答:“厨艺挺好的,你不是吃过他做的饭么?”   刘娆娆以为她没懂,唉声叹气半天,不死心又问:“你俩到哪一步了?”   李肖洁打太极应付:“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以后是个什么境况。”   刘娆娆问不出个一二三,不免泄气,抬眼又见晚晚在一旁吃的欢实,唇角抑制不住的弯了弯,“晚晚……”   老的精明,小的不还嫩着么?嘿嘿嘿。   和晚晚套话结束,刘娆娆眼神诡异的盯着李肖洁,直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李肖洁忍不住出声:“你干嘛?”   刘娆娆妩媚的笑,“没什么,听说周承正一直在这儿住,替你开心呗。”   李肖洁老脸一红,像是想到什么不齿的事,“你那么好心?”   刘娆娆坐直身子,兴致勃勃道:“承认和他同居了?快说,你感觉怎么样?”   李肖洁拍了拍脑门,暗自思忖:我这智商不低啊,考试每次成绩都比刘娆娆高,怎么老在她这儿栽跟头?   她沉默着,刘娆娆便一个劲儿的催,她只好说:“还行。”   小周面色不善的端着菜出来,刘娆娆暗搓搓地笑了,李肖洁瞧了瞧小周,瞬间笑成一朵花:“这菜真好吃!”   小周冷冷的回一句:“王威做的。”   李肖洁尴尬的咳一声。那边的刘娆娆笑弯了腰,她神秘莫测的低声说:“看来今晚上有你受的。”   李肖洁想到小周的手段,脸唰地红了。   一顿饭吃的李肖洁提心吊胆,还好切蛋糕庆生的环节,小周终于露了笑脸。   蛋糕么,不便宜,好好的用来吃不行吗?   刘娆娆一开始糊,这群人撒了欢的互涂,李肖洁吃了亏,大家好像都冲她来,连小周也是。看晚晚超然物外的吃着蛋糕,内心十分艳羡。明明,她才是寿星,怎么受伤的是她老妈?   仿佛是感受到李肖洁的悲愤,晚晚瞟一眼她,吃的更欢实。   就这一瞬间,她又被糊了几道,也不知道是哪个竟然往她衣领里塞蛋糕,她恨恨的扫过去,始作甬者竟然是小周。   终于等这场闹剧结束,晚晚也到了睡点,送走刘娆娆夫妇,李肖洁急奔卫生间冲洗……   小周拦住了她。   “阿正我这身太黏,得洗洗。”她摆事实。   “我帮你。”他没所谓。   “可是……”每次他帮她洗,最后的结果总是有点不太美妙。   他含笑瞧她,语气轻浮,“不是说好了今晚只吃你么?”   “什么?”李肖洁惊诧中,他啃上她唇边的蛋糕……   他的唇舌又温又暖,舌尖卷起蛋糕,慢慢品尝,暧昧的不要不要的。   “阿正……”她变了声。   因为他探进她衣领内吃起来,她记得那是他糊的,好像还有一个草莓掉进内衣里。   “这个草莓很甜。”他已经吃到。   “阿正,我,我受不了。”她喘不过气。   “是么,可是蛋糕还有好多。”他很是无奈,慢条斯理的帮她清理衣内的蛋糕。   终于等他吃摸干净,她早已撑不住,软倒在他怀中。   他却不急着满足,认真的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李肖洁整个挂在他身上,这个小周,锱铢必较!!   “说嘛。”他催促着手溜进她裤子里。   李肖洁“嗯”了一声,“不……不好……阿正……”   “哦。”小周回了一个字,而后进入。   半个小时后,李肖洁半昏在他身下,他又问:“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李肖洁很是圆满的回他:“……爽。”   小周刮了刮她的鼻子,哄小孩的口吻:“乖啊,接下来该我了。”   李肖洁身躯抖了一抖……   转眼又是国庆,十一黄金周,却是李肖洁和周承正非常忙碌的时刻。   前者店铺活动不断,订单不断,后者只好跟着忙碌不已。   但是国庆,不管什么单位,都是要放假的。李肖洁的公司也不例外。因此,店里的事情,又都是她一个人做,不过每天都会有一个同事过来帮忙她。   最近单多,周承正在他们公司收件也忙很晚,美工晚上七点下班,剩下的就她一人忙。   她电脑旁打字,他仓库里贴单,偶尔有撕胶带的声音刺啦刺啦响,算是一点儿伴奏。   “还没忙完?”身后有人走过来。   “嗯。”她也不知忙了多久,看了看时间,将近十点,晚晚估计睡了。   身后的人隔着办公椅背,弯下身子,头枕着她肩膀,“今天是十月一号。”   她随口接一句,“星期五。”   随着一声哼笑,有一只手覆上她的腰,然后像蛇一样溜进她的衬衣,搅乱一池春水。   “呃……阿正……”她扣紧鼠标,绷直身子。   那只手滑进内裤,摸了一把,温润潮湿,“你也想了。”   她租的办公室隔着走廊的墙壁整个都是玻璃的,虽说有的是磨砂玻璃,但也有透明的,这时间也不算太晚,要是被哪个路过的看到,她还活不活了?   他好像也明白她的担心,在她耳边咬:“我去把灯关了。”   灯关了,走廊还有灯啊,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况。她的心咚咚跳,听着他的脚步离开,“啪”的一声,天地暗下来,而后他的步子一步步接近,一下下揪着她的心。   黑暗里只剩两人粗重的呼吸,和亮堂的走廊里偶尔的过路人。   当他的手摸到她的那一刻,她立刻站起来,拥抱住他。她是想的,很想很想。   他低头嗅她发香,身体内春潮滚滚,“李肖洁,我很开心。”   我很开心,我们从2月14那天认识后,你真的喜欢了我。   “我……我也开心。”她喘息着,期待着。   我也开心,我有想要过一辈子的人了。   “阿正,你先停下来。”她慌忙的往外面看。   有个带耳机的女孩侧倚着墙,嘴巴一张一合,情绪激动,应该在打电话。   李肖洁吓的魂不附体,偏偏这个人将她压在桌子上,动作不停。   “啊……你……万一被发现了……”她忧心忡忡。   他面色不善地把她抱起来,来到仓库,里面堆满了包装好的衣服,和他打包好快件。他抬脚勾了勾,几个没用过的纸箱掉下来,他用脚铺平,把她放下去。   咬着她的锁骨,有点小生气,“难道是我做的不好?这种时候你竟然分心?”   纸箱不比桌面,硌的她扭了扭腰,“不是,但是,你看……哦……”   他又来了,李肖洁沉溺在里面,忘了言语。   周承正露出一个“这才对”的表情,伏在她身上运动。   仓库毕竟靠里面,李肖洁没了恐惧,透入其中,欲海里翻腾。   正激烈着,门滴滴响起来,有人按密码开门!   李肖洁一紧张,身体跟着收缩,小周被夹的一哆嗦,射了。   顾不得多缠绵,小周飞快的拉着她跑进卫生间,顺便捡走脱掉的衣服。   关了卫生间的门,两颗心怦怦跳的好像能掉出来,两个人堵着门,相视一笑。   美工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好像拿什么东西,临走时说了句:“看来老板娘还没下班。”定了会儿又道,“没人,估计出去吃夜宵了吧。”   门滴滴几声落锁,李肖洁一颗心跟着落地。   “好像……走了。”她不是很确定。   小周穿好衣服,“你先待着,我出去看看。”   她点头,趁他出去的空档一件件穿回衣服。   “走了。”听到他的声音,她吁口气。   小周开了灯,两个人心虚的忙一阵儿,急匆匆下班。   第二天上班,她总是疑神疑鬼感觉运营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难道昨天美工说了些不该说的?   正琢磨着,运营说:“老板娘,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李肖洁心里一震,镇定自若道:“没有。”   运营的表情明显不信,他又道:“哦。您老盯着我这边瞧,我还寻思是不是我工作没做好,仔细一想,咱店里生意好着呢,所以猜测或许是您心里有事。”   “没有的事。”李肖洁不晓得怎么开导他,无力道,“你想多了。”   有这一茬子,李肖洁再不敢多想,认认真真工作。只是每每看到光滑的办公桌,和杂乱的仓库,总有那么点脸红心跳。   国庆她是最后那天修,小周为了迎合她,也选择那天休息。晚晚整整闷六天,像匹脱缰野马,奔驰在各个景点。   虽然家里养了只乌龟,也灭不了晚晚对动物园的熊熊热情。假期最后一天,李肖洁很是顺从她。   动物园是他们的最后一站,将近下午三点才到。连大门都没进去呢,晚晚抑制不住雀跃的内心,学着大门口栩栩如生的狮子张口大叫:“啊呜~”李肖洁和周承正被她逗的哈哈笑。   周承正一面笑一面纠正:“啊呜是狼的叫声。”   晚晚勤学好问:“那狮子怎么叫的?”   这问倒了他,“嗯,狮子的叫声,怎么说呢,狮子叫的声音是野兽的嘶吼,震耳欲聋,模仿的话没有狼那么精确,大约是这么叫的——荷——”他估摸着叫一声。   晚晚的小嘴噘起来,“听不明白。”   周承正摸摸她的脑袋,“叔叔学的不像,待会儿我们去看狮子,听听它是怎么叫的。”   晚晚开始向往起来嘴里念叨:“那我们先去看狮子,在看老虎,狼,狗熊,鳄鱼……”她脑袋里装的动物名,一个个往外倒。   周承正听着直笑,“看不出来晚晚喜欢的都是一些猛兽。”   晚晚很是推崇自己讲出来的动物,“它们很厉害的!”她像是想到什么似得,“叔叔呢,喜欢什么动物?”   周承正想了想,“蛇。”   晚晚突然记起来妈妈曾被蛇咬过,摇着脑袋,“我不喜欢蛇,会咬人。”这话说的好像她讲出来的动物不咬人似得,思及此,周承正又是一阵轻笑。   晚晚又问李肖洁,“妈妈喜欢什么动物?”   李肖洁正听着他俩聊天偷着乐呢,冷不防被点名,略略思索一下,“乌龟吧。”   晚晚小脑袋又晃起来,“我不喜欢乌龟,因为我已经有一只了。”   李肖洁听了不免生出教育的心思,“晚晚你这太喜新厌旧了,有些东西是因为拥有所以喜欢,因为没有所以不喜欢。你不喜欢乌龟,为什么当初费尽心思想要呢?”   晚晚好像听不懂,求救般的看向周承正,周承正却听的入神,甚至接了一句,“的确不能过于贪恋得不到的。不过也许贪恋着贪恋着就到手了。”他说着深深看一眼李肖洁,李肖洁的目光却都在晚晚身上。   晚晚见两个大人不理自己,伸着脖子看周围的一个个石雕的动物,能叫的出名字的她毫不犹豫的叫出来:“公鸡!”   “羊!”   “叔叔,蛇,你看蛇!”   “长颈鹿!”   ……   三个人晃晃悠悠走着看着,三点半左右总算是到售票口,周承正去买票,晚晚牵着妈妈立在一旁,售票的阿姨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公事公办的说:“几个人?有没有带小孩?”   “三个人,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小孩三岁多。”   那阿姨听到声音,愣了一愣,惊到,“哎,小周,真的是你!好久没见你,听说你辞工了,现在做什么呢?”   “在快递公司混口饭。”周承正倒没她那么激动,笑着回一句。   “哎哟,你那手艺做快递多浪费!”阿姨满脸遗憾,瞧见李肖洁母女,又惊到,“哇,那是你老婆吗?好漂亮呀!那是女儿吧,好可爱呢!你好福气啊!”   “我也觉着我福气好。”周承正笑眯眯的说。   “啧啧啧,你小子结了婚还藏着掖着,女儿这么大了对外也不说一声,害得我一个劲儿操心要不要给你说媒!”阿姨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那个小花是吧?哎呦,以前以为你没结婚,我还暗地里撮合你俩呢,想想真是,你这个小子,早怎么不说呢……”   阿姨话停都停不下来,要不是后面排队买票,她还不打算放过周承正。   捏着两张票,周承正颇有点不好意思,冲李肖洁笑了笑,“以前的老同事,话唠一个,别介意。”   李肖洁倒是不介意这个,捕捉到他以前的生活信息,她还是有些惊喜的,“你以前在动物园工作?”   “嗯。”   李肖洁特别好奇,“做什么的呀?”   “这个怎么说呢?”周承正皱起眉头,想了些容易理解的词兜售出来,“我大概类似兽医,给动物园的动物看看病,做做护理。”   “难怪呢,上次你捉那蛇,还跟它对话,我心里可惊诧了。”   周承正笑道,“怎么,你还以为我是蛇妖变的?”   李肖洁被逗乐。   过了售票口,他们顺着动物园提供的路线,先看了各类猴子。那猴子在树上一荡一荡,追逐嬉闹,晚晚看呆了。   周承正充当解说,猴子的习□□好,挑简单的给晚晚说来听,晚晚听的有滋有味。李肖洁也陷入其中,在他的声海里徜徉。   他们又看了禽类,蛇类,各种羊,马,牛,鳄鱼,大熊猫,大熊猫因为太脏,李肖洁差点没认出来。周承正解释,“大熊猫金贵着呢,这动物园统共就俩,但因为太金贵反而不敢多折腾,就让他们原生态了些。”   后来又看了长颈鹿,还给晚晚买了支树条喂它。   后面到了猛兽区,晚晚心心念念的狮子老虎都在这里。隔着厚厚的玻璃和高高的电网,老虎们悠闲的在草地散步,在水塘里洗澡,也有脾气暴躁的,两两互咬。   狮子跟老虎挨着,却也是隔开的。晚晚听了狮子的叫声,张着嘴巴学着叫。奶声奶气引得游客们直笑。   后面看熊,周承正给她买了肉,她拿着投过去。有个熊还冲晚晚招手,晚晚一高兴又扔了块进去。李肖洁不由得笑,“这个熊也卖萌。”   周承正笑着接话,“卖萌有肉吃。”   这一路看下来将近六点,到了最后的游乐场。玩到旋转木马的时候,李肖洁看到了小花在检票。她又瘦了。   她笑的有些吃力,“小周哥哥……”检票时顿了顿笑说,“来玩怎么不找我……们拿员工票呢?”   “不想那么麻烦的。”他简短回答。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小花旁边的同事笑着说,“注意安全,玩的开心哈!”   周承正笑着谢了,抱着晚晚进去找木马坐。一圈也就几分钟时间,坐完出去,后面再没跟小花聊过。   又玩了几项活动,天色渐晚,员工们陆续下班。眼见着动物园要关门,晚晚这才恋恋不舍离开。   快走到大门口,有个带眼镜的中年男人叫住了周承正。请他们仨进了员工通道,在办公室落座。   周承正约摸知道他要谈什么,喊他出去聊,有些话不预备叫李肖洁知道。李肖洁和晚晚在办公室坐着喝茶,周承正和那个男人在窗外谈话,她看着口型,那个男人挽留,周承正拒绝,没有谈妥。   中年男人很是不理解,“听说你现在做快递员,那工作又累收入也没有咱们这里高……”他停了停,无奈到笑,“你,你怎么会不愿意回来工作呢?”   周承正笑着道:“人各有志吧,我想歇一歇,每天面对动物,想接触一下人。”   劝不了,不再劝,中年男人妥协:“虽然我不理解,但还是支持你的决定。以后如果想回来,打声招呼就行。”   “先谢过王哥。”周承正鞠了一躬,把中年男人吓了一跳,周承正解释,“感谢这些年您的知遇之恩。”   王哥笑着给了他一拳,“傻小子说什么呢!”   他们到家时快八点,大家一致认为在外面吃。地点怡香园。李肖洁还记得有一次在这里,带晚晚吃酸菜鱼,偶遇周承正,后面莫名其妙一起爬山,又莫名其妙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起来和周承正的第一面还是在公司,那天2月14,只剩她一个看店。不知不觉大半年过去了……   刘娆娆说,你觉得日子过得快,是因为过得太顺。是顺。比起第一段婚姻的度日如年,这一段恋情每天每天快的想要伸手去抓住。   十一过后,快递行业进入一个繁忙的季节,年底人民群众囊中富裕,买卖行为较多。李肖洁的店铺也进入旺季,订单多的客服直喊累。李肖洁是个仁义的老板,给同事们画了张大饼:“业绩越好,年终奖越高。”   同事们觉着咱这种小公司也赶上年终奖这事,真是邪了门了,于是拼着一条老命,熬着一口血气,给李肖洁卖命。   偶尔和周承正碰面,他都是两手拖着大麻袋,电梯来电梯去。有时他也会抽个没人的地方,按住她狠狠吻一番以解相思之苦,显然这种浅尝辄止的行为,反倒更勾起体内的洪荒之力。   周承正每周有一天休息,李肖洁总是很不厚道的在那天加班,报的当然是前几次霸道强吻之仇。   下班时约摸凌晨,街道上仍然是车来车往,行人倒少了。一个人走着,颇有点荒凉的味道。   突然的,有人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往大树后面拖拽。她乍经事时内心十分惶恐,脑海里浮想联翩,什么深夜杀人啦抢劫啦□□啦……   她挣扎了两下,顺从了。   唇角还带笑,反而想知道这人想做什么。   那人见她不反抗,顿时失去了兴致,出声问:“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他的手离开她的唇,她得空回问。   周承正畅想起来,“我想着你会呼叫,会跟我谈判,会想办法反击……”   “原本我是有这打算,怪只怪对你太熟悉,五秒钟后就知道是你的恶作剧。”   周承正颇感无聊,对李肖洁的聪慧耿耿于怀,“你怎么会知道是我?”   李肖洁神秘的说,“是女人的第六感!”   其实不然。   以前看新闻,有个女人在家睡觉,有偷窃人进来,她以为是自己老公还跟人滚了床单。李肖洁对比万分不理解,且不说身形的差别,单说气味,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有些微差别,拿这次来说,周承正一靠近,她便闻出他味道,清清淡淡是他独有的,一度令她沉溺的味道。   也许是她的感官灵敏于新闻中的女人吧。   周承正对她的回答报以微笑,牵住她的手,“你最近躲着我吗?”   李肖洁装傻,“没有啊,怎么会!”   他改搂着她的肩,惩罚似得往自己怀里箍,“撒谎,这几个星期了?每次我休息,你那么巧加班?当我不知道整个公司你最喜欢偷懒了?嗯?”   李肖洁被他箍的直笑,“真没有呀。”   周承正眯眯眼,盯住她,李肖洁察觉到一丝危险气息,“看来是我不够努力,竟然会让你对我不想不念的,嗯,做人做的这份上真是失败。”   话音刚落,他掬起她的脸,吻上那湿润的唇。舌尖启开她的牙关,舌与舌交缠,李肖洁感觉胸腔缺氧,急需大口呼吸……   偶有路人经过,也只当没看见,大马路上深夜激吻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路人见怪不怪矣。   “阿正……别……”察觉到他想解她衣服,她出声制止,她可不想在大马路上上演活春宫。   “这些天,想不想我?”他手规矩了,额抵着她的,哑声问。   李肖洁这回倒没有言不由衷,“想。”   周承正对这回答很是受用,瞧着路灯下她的姣颜,忍不住逗她,“想哪里了?”   收到李肖洁的一记白眼,加一句嗔怪:“讨厌!”再加一记老拳。   周承正含笑受了,搂着她往回走。   晚晚还上学,周承正早早哄她睡下。房间里只剩这孤男寡女,少不了一番折腾。   就在这样激烈的□□中,李肖洁有一个念头冒出来:想结婚。想向全世界宣布周承正的归属人是她。   “阿正,我们结婚吧。”   周承正沉溺在浴火中忘了回答,他内心深处笑了:李肖洁的心结总算是打开了。   折腾够了,周承正才跟她聊这个话题:“不是怕结婚么?”   李肖洁的回答很是暖心,“是你就不怕。”   “那我是,三生有幸得此佳人。”他拥紧她,像是拥着绝世财宝。   李肖洁的这个好消息,刚准备报给刘娆娆,电话一接通,刘娆娆那边倒先出了个好消息,“肖肖!肖肖!我有宝宝啦!”   李肖洁倒不惊诧,反而打趣:“怎么,二人世界过腻歪了?”   刘娆娆难得没怼她,憨厚地笑,“就是看你们仨过得其乐融融,羡慕了呗!”   李肖洁想到自己打电话的主要目的,“那还有更羡慕的呢。”   “什么什么?难道说你也怀了?”刘娆娆语出惊人,连李肖洁都吓到了。   她怀?很难好吧。她不是易孕的体质。   “我准备结婚了。”李肖洁点了正题。   “哦。”刘娆娆居然没兴致,“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你怎么那么理所当然?”   刘娆娆不乐意了,“哎,你们都理所当然的过起小日子了,结不结婚那还不是迟早的事么?”   过起小日子……   李肖洁被这话美到,不跟孕妈多计较。   说起来李肖洁也就跟刘娆娆一个说了此事,头一个收到的竟然是万超的电话。   “你要结婚?”他相当吃惊,“不是说要慎重么?这么快就要结婚?”   李肖洁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想到周承正,一股甜蜜溢满身体,“选好了人,时间就快了。”   万超那头说不出的遗憾,“那祝你幸福。”   “谢谢。”   后面接到的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电话,李肖洁接着接着不免气愤:刘娆娆你个大嘴巴!   李肖洁想结婚的消息,慢慢变成李肖洁要结婚,而后变成李肖洁快结婚……   连老妈老爸都打电话过来问她:“小洁听说你快结婚了,什么时候,也不跟爸妈说一下。虽说那头那个是我们老俩识人不清,你结婚这么大的事,也不能不让爸妈知道啊,我们毕竟是你父母,多少是担心你的……”   “你跟那小伙子在哪儿认识的?认识多久了?哪里人?什么工作?有没有结过婚?靠谱么?带回来给爸妈看看呗……”   “晚晚喜不喜欢他?他会不会欺负晚晚?你要多注意晚晚的情绪,别看是小孩子,心里门儿清……”   李肖洁塞着耳机,转着笔,时不时在便利贴上写几句谩骂刘娆娆的话。   直到二老说累了,李肖洁才跟他们聊,“爸妈我上班呢,回头打给你们。”   挂了电话,她吁口气。   刘娆娆啊刘娆娆,祝你孕期体重暴涨,哼!   城市的另一端,刘娆娆踩着秤,“怎么还不见涨?是不是我吃的少了?”   小护士一旁掩嘴笑,“您这才二个月,体重几乎很少增长的。”   “那这不增长体重,我什么时候可以看见肚子?”   “四五个月吧。”   “哦。”   李肖洁下了班还在惆怅如何跟家里人明说,惆怅着惆怅着到家了。   她这愁容满面的,隔着玄关周承正都瞧见了,“这是怎么了?什么事难得到你?”   这马屁拍的,李肖洁瞬间笑了,“也不是什么事,跟你有关的。”   周承正来了兴致,“到底什么事?”   李肖洁前前后后说完,周承正笑的很欠扁,要不是怕吵着晚晚睡觉,他的笑声估计能把天花板掀了。   笑够了,他才言归正传,“那你预备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怎么办?只能先恨死刘娆娆。”说到这里,李肖洁又是一阵叹气。   周承正搂着她,俩人窝在沙发里。说实话,他倒感谢刘娆娆,要不是她,李肖洁怕是还不敢面对这个问题。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声音略带蛊惑,“不如,我们选个日子结婚?”   “啊!”李肖洁张着嘴,惊呆。   周承正瞧她那呆愣愣的模样,哪有半点女强人的气势,又见那小嘴微张,仿佛在请君入瓮。   他含住她的唇瓣,粗粗浅浅的啄着,李肖洁一颗心烧着,只听他的声音在耳畔萦绕,“李肖洁,我们结婚吧。”   李肖洁被吻的七荤八素,神志不清,对方不管说什么,她唯有点头的份儿。她好像被他吃定了。   刘娆娆正在专心吃孕餐,收到李肖洁的电话,“刘娆娆,我年底结婚,准备个大红包。”   她一口牛奶卡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咳了半天,才有了句囫囵话,“乖乖,你打鸡血了么?这么快!”   电话那头的李肖洁翻翻白眼,“还不是被你逼的?!!”   “我?哎,关我屁事?你心急火燎的,拉上我一个外人干啥?”   “你你你……”李肖洁对刘娆娆无语到爆,含恨挂了电话。    ☆、章之八      距离年关越来越近,这座高速发展的城市,仿佛也到了休整的时刻。不少企业次第放假,李肖洁给公司放了一个月的假,往年都是跟法定节假日的时间一样,今年她略带私心。当然节假日值班客服还是存在的,几个客服轮流值几天班,她另有红包发。   员工们倒是欢喜的不行,纷纷感叹跟着李姐日子好过。临近放假的前几天,李肖洁把□□给公司运营,让他带着大家伙聚餐唱K,想怎么玩就怎么刷,员工们别提多开心!   至于年终奖,她设定的是几个奖项,一等奖3000元,三个名额,二等奖2000元,五个名额,三等奖1000元,八个名额,算起来每个人都有奖金,只不过奖金多少有差异。另外买了年货送给大家,算是新年的一点心意。   作为一个管理不到20人的小企业,她的奖励不厚不薄。她一向给大家发的工资数额,都是让他们想走舍不得,想留不甘心。算是多年从商的一点小心思。   一切打理妥当,才想起来晚晚放假的太晚。她一直不理解,为嘛幼儿园比小学放假还晚。   不得已她给晚晚请假,请了假,发现周承正放假的时间也好晚,整个就是大年三十到初六。   她哭笑不得,周承正告诉她,他的年假,婚假,凑起来大约够半个月,另外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样一来也算有一个月的假期。   归期已定。   李肖洁又开始琢磨怎么回去,自己开车吧,太累;火车吧,太慢;飞机吧,担忧晚晚害怕。最后定了高铁票。   难就难在抢票难。   连抢几天都没有抢到,无奈之下,求助刘娆娆,刘娆娆那头表示会尽力。   刘娆娆那边的消息还没拿到,周承正已然拿到两张票。递给她的时候,她是目瞪口呆。   周承正笑着揉她的脑袋,“哪有人会临走的时候才抢票?”瞧她傻兮兮的盯着自己,周承正解释,“通常都是提前一个月抢票,现在哪有票给你抢?顶多从黄牛哪儿高价买,或是等有人退票。”   “那你怎么知道定后天的票?”   “我连续定了半个月的票,现在退的只剩后面几天的票了,估摸着时间,选了后天的票,其他的都退了。”   “这,原来是这样……会不会太坏了?”   周承正笑起来,“坏么?”   李肖洁重重的点头。   周承正仿佛想到什么,呢喃:“我果然本性难移。”   李肖洁没听清,追问他说的什么,周承正笑着打岔,“要回去了你都带了什么?”   这一问,李肖洁来了兴致,领他到卧室,指着行李箱,一个个讲给他听。   临行前,刘娆娆携夫来送,她有四个多月身孕,倒不怎么显怀,穿着她平常穿的衣服,丝毫看不出是孕妇。   李肖洁暗搓搓地又诅咒一番。   刘娆娆马上当妈,母爱泛滥成灾,拉着晚晚嘱咐许久,久到晚晚求救般看着李肖洁。李肖洁转过头当没看见。   周承正笑而不语,跟陈威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总算等到刘娆娆唠叨完毕,晚晚如蒙大赦,飞也似得扑到周承正怀里。她还记着刚才亲妈的不作为。李肖洁表示很无奈,她要是作为,苦的那可是自己个儿啦!综合综合还是牺牲闺女为好。   六个小时的路程,下午三点到心城。李肖洁本想各回各家,谁知周承正执意要送她到家。也不知他从哪个倒霉鬼手里拐了一辆黑色福特,特装13的冲她一仰头,“美女,上车。”   李肖洁揶揄,“又不是多豪的车,装什么装。”   周承正乐了,“重要的不是车,是开车的人。”   李肖洁咯咯笑。   晚晚一岁离开老家,此番回去对什么都好奇。一路上问东问西,指着光秃秃直冲云霄的杨树问:“妈妈这是什么树?”   “杨树。”   “那个呢,弯一点的。”   “槐树。”   “还有那个,那个大大的呢?”   “构树。”   “那个柳树,我见过。”晚晚脖子梗着,寻找自己不认识的动植物。   “妈妈妈妈那好多绿绿的是什么?”   “麦田。”   “好漂亮呀,像草坪。”   李肖洁暗自庆幸,此时正值隆冬,花花草草枯了一地引不起晚晚注意。   这要搁春夏时节,遍地野花野草,连她都识不清,何谈教晚晚?   李肖洁的爸妈住在乡下,虽然她在心城给二老买了房,二老始终不愿挪地儿。城里那房子,变成偶尔进城办事的临时住处,有时亲朋好友进城也去蹭住。   车到镇上时,周承正又提了些水果。虽然他给二老的礼物早已备全,新鲜水果还是现买练好。   他到底是有些忐忑不安,李母是认识他的。老周家和老肖家,关系不深不浅,住的不远不近。小乡村就那么点地儿,谁家有几个娃都是清清楚楚的,况且他少时顽皮,没少破坏老肖家的菜园子。李母虽然已出嫁,但是家中长女,偶尔遇上少不得代替家长教育他。   少时留下的印象,不算乖孩子,不晓得李母会如何看待当年那个蔫儿坏的臭小子。   李家住在乡路边,水泥路直通家门口。李肖洁充当导航,这一拐那一绕,车子稳稳当当的停在门前的空地上。   路对面的邻居忙着收被子,抽空引颈张望,出声喊:“老李!老李!快出来你家来客人了!”   李肖洁推开车门,冲那边的邻居笑,“秀红婶,收被子呀!”   秀红定眼一瞧,不确定的又看了看,“是小洁啊!哎哟,可有些年没见你了!我那孙娃子昨儿晚上尿床,今儿这不是太阳好嘛,拿出来晒晒。你回来过年?”   “是啊,好久没陪爸妈过年了,今年抽时间陪陪他们。婶婶,来吃糖。”李肖洁拎着一小袋糖果瓜子送过去,这是周承正提前准备好的,装了十几小袋,袋子精心挑选的,糖果瓜子是超市里买的,他说这样看起来高大上。   “嗨,回来就回来还做这个礼数干啥?”话是这么说,秀红笑的倒更开了,“我们这个岁数的,都是混日子,愿的也就是儿孙有福气,常陪伴,你呀,是得多陪陪你爸妈。”   说话间,周承正带晚晚出来,秀红看到了,拉着李肖洁又是一番问,“那小丫头是你家的吧?这个小伙子不错,是不是你?嗯?”她故意后面没说,挤眉弄眼的冲李肖洁笑。   李肖洁默认。   那头的周承正笑着跟秀红打招呼:“婶婶好,来的仓促没带什么礼物,下次补上。晚晚,叫婆婆。”   晚晚乖巧的喊:“婆婆好!”   “嘿,好,好,好!真乖!来婆婆家吃好吃的哦!”又小声跟李肖洁讲,“这小伙子真不错啊,小洁有福气有福气!”   李肖洁笑而不语,就看见父母立在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他们老了,头发花白,明显的看出脸部的肌肉有了垂感,李肖洁鼻头一酸,差点掉下眼泪,“爸!妈!”   周承正拎着晚晚跟着叫,“叔叔,阿姨。晚晚叫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晚晚笑嘻嘻的状态,跟在场的大人们不符,也因为她的状态,带的大人们没那么严肃。   “晚晚啊,长这么大了?”李母敞开怀抱,晚晚识趣儿的扑进去,甜蜜蜜的喊一声“外婆”,李母笑开了花。   李父嘴唇翕动,已被李肖洁牵了手,她半开玩笑道,“爸,你怎么老这么多!”   李父嗔怒:“还不是给你的事急老的?”   李肖洁望向周承正那头,“我的事,已经定好了,往后你们不要再操心啦,好好照顾自己就行。”   李父向周承正招招手,“来,小伙子,你进来,咱两个好好聊聊。”   周承正笑应一声,跟着他们进去。   一进门,晚晚疯了。李母在后院种了花花草草,养了鸡鸭狗猫。晚晚并不理会大人们聚在一起闲聊,自己冲那鸡鸭玩去。那鸡鸭常年被圈,一朝有人逗,还以为是投食的,兴奋的直跟晚晚互动。   晚晚很开心,玩了半个钟,又瞧见躺着晒太阳的大黑猫,追着楼上楼下跑。李母见状也不聊了,追着晚晚生怕她爬楼梯一个失控掉下来。   李父跟两个人聊了许久,大约也都是问问俩人合不合得来,往后生活中遇到摩擦,会不会好脾气解决。   周承正没来得及开口,李肖洁笑了,她觉得父亲的担忧很多虑,“爸,阿正脾气很好,很迁就我,您就放心吧!”   李父叹息,“我怕的就是这个,没有人会一直无条件包容另一个人,就是担心你习惯了他的迁就,一旦他不再忍,这段感情就此断裂。”   周承正颇是认真的解释,“叔叔这我得说两句,小洁认为的我在包容迁就她,那是我的行事作为给她的感觉而已,事实上,我于她,谈不上包容迁就,一切只是顺从本心。”   李父思忖着他的话,“我们做父母的都是希望孩子过得幸福,我倒不是不同意你俩,是想问你们,都确定好了吗?这一定下来,做父母的肯定希望你们长长久久……”   周承正回答的很快:“我确定好了,这辈子就跟李肖洁过了。”   李肖洁嘟着嘴,状似认真:“哎哟,这一说,我还真的重新考虑考虑。”   她跟周承正一起甚少撒娇玩笑,一到父母跟前立马又变回小孩子模样,周承正看痴了,李父笑哈哈,摸着女儿的头发,只是感叹:“你呀,开心就好。”   那边晚晚追猫乏了,又遇到大白狗回家觅食,拖着外婆逗狗,这一逗又到了晚上。   李父和周承正在厨房忙活,晚晚玩累后睡觉去了,李母又拉着李肖洁絮叨。   言论中提及前夫,“听说他前两天也新娶了一个,好像还怀孕几个月了,想起来你们俩,断就断在孩子上……”   李母还想说什么,被李肖洁打断,“妈,不是跟你说了,我不爱听那边的事。离都离了,大家各过各的这么多年,还提他干什么?搞得跟我余情未了似得。”   李母叹一声没再聊下去,开始聊周承正,“这个小伙子挺不错的,只是,我总觉着他眼熟。看着有点像你外婆那边老周家的孙子。这小子不跟我明说,我也不好拆穿。”   李肖洁困惑,“他怎么会是外婆那边的?我怎么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小的时候总是跟我们老俩走南闯北,也就小学有段日子在外婆家上学,没待够俩月又嫌那学校男生坏非要跟我们走……”李母提到往事,李肖洁的记忆也被打开。   她依稀记着,学校里有个男生,总是一脸坏笑。有时见她一个人,还会冲她吹口哨。后来发现他竟然坐她后面,而且每次上课都要弄掉笔,拿手指戳她的脊背,喊她帮忙捡笔。明明他是故意掉的,她捡起来给他后,他还会装模作样的说声谢谢。   后来她发现她白衬衣上面每天都会有许多墨点,洗也洗不掉,她叫外婆重买新的,晚上回家,还是会发现有墨点。   她觉得外婆那边的学校太坏,里面的学生太坏,她很害怕,她不要再待下去,于是电话给妈妈哭着要走……   这么多年一直没去外婆家,就是因为害怕遇见不好的人。   如果周承正是外婆那边,他应该认识她的,怎么没见他提过?   他好像从2月14号那天起,一点一点渗透她的生活,变得不可或缺,教她难以割舍。   倘若他以少时模样立在她面前,呃,她不见得会爱上他。她从小乖巧,对坏坏的男生女生接受不了。很庆幸,他以现在模样出现,以现在姿态站立。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在家住的第一晚,李肖洁睡的特别满足。李母换了新的床品,带着淡淡洗衣粉香气。头一沾枕头,好像回到孩童年代,无忧无虑,最大的忧愁估计就是,玩什么才不会无聊。   她睡的踏实,李母倒失眠了,盯着女儿温柔的脸,不由得埋怨:“有那么困么……多少年没回来,回来了也不跟我说说话……年轻人不都爱熬夜么,我家这孩子……算了,我去看电视去……”   李母把客厅电视一开,没想到李父也从卧室出来,李母出言问道:“你不睡啊?”   李父:“还指望着跟小周聊聊,谁料到睡的可快了,倒头就睡,一肚子话,没地方倒。”   李母听了暗爽,“原来你也跟我一样啊。”   “小洁也睡了?”李父诧异。   李母朝卧室方向努嘴,“一样,倒头就睡。”   两夫妻默契的窝在沙发里,李母不由得感慨,“说来算去,能陪自己的还真只有你老头子一个人。什么女儿啊孙女啊,都指望不上。”   李父笑,“这才是夫妻嘛,相伴到老。人谁也没说过父母子女能陪伴你到老的。”   李肖洁做了个很杂的梦,梦见小时候跟着父母辗转多个城市,没有玩伴,满城孤寂。又梦到在外婆家上学,老被一个同学偷看,她拼命追上去想知道那个同学是谁,他们之间却像有段无形的距离,任她如何飞奔,总是跨越不过去。后来出现了周承正的脸,他笑嘻嘻的问她:“你找我干什么?”   梦的后半段竟然出现了前夫,他还是老样子,下班回家躺床上刷手机,或者开电脑打游戏,她仿佛就是他家娶回家的佣人,渴了饿了找她,衣服脏了找她,家里乱了找她……   她忍无可忍,冲他大吼:“你既然想有着单身的状态,那你巴巴儿结个屁婚!”   骂完发现,对面的人是周承正,她想告诉他骂错了,这些话不是对你说的。但是周承正又不见了。   她追上去找他,茫茫人海,哪里有他的影子?   有只手握住她的,她低头看去,原来是晚晚。“妈妈,你找我吗?”   她竟然哭了,蹲下身子抱住晚晚,“别在乱跑了,妈妈好担心你啊!”   “我怎么会跑?我会陪你一辈子的。”晚晚的脸又换回周承正的。   她甜醒了。   窗外柔柔的天光,透过窗帘洒在床头,再转眼就对上一张可爱的小脸,冲她眨眼睛,“嗨!”   她回她:“嗨!”   “妈妈,嗨!”晚晚凑过来亲她的脸颊,亲完又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她忍不住回亲晚晚的额头,鼻尖蹭着晚晚的鼻尖:“你怎么这么萌呀!”   一天的好心情,从此刻开始。   “下雪了!”门外听到李母的喊声,李肖洁愣了片刻一跃而起。   是有多么久违呢?上一次遇到雪好像还是在前夫家。那年冬天特别冷,一早起来,雪花满天。可她没有丝毫兴奋,没有半分喜悦,内心里是无尽的怨恨。   下的什么雪?这么冷的天,下雪,还要洗衣做饭,让不让人活了?   是的,那边生活正是如此。夫家一家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她这个媳妇儿早早起来,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好像永远都有忙不完的活儿。寒风凛冽,冷的只有她。   她跟前夫争吵过,前夫一句话怼的她无言以对:女人结了婚不都这样?   她的心凉透了,心底翻涌着不满:如果结婚是这样,那我凭什么结婚?凭什么享受的是你们一家,付出的是我一个?我妈的宝贝疙瘩,凭什么给你们家做佣人?这样的生活我要过一辈子吗?   那时,内心挣扎过,恐惧过,最终妥协了。   她恨过自己懦弱,使自己受了那么多苦。那段经历被她当做教科书,放在心底,时不时拿出来警示自己。   “什么是雪?”晚晚似乎不满意她的出神,晃晃她的胳膊问。   那段痛苦经历突然间消散,眼前只有晚晚白嫩嫩的小脸。   该怎么跟晚晚解释呢?晚晚出生后没多久,她便执意带走,不愿拖累父母。晚晚四岁生日已过,四年她没回过家。   南方长大的晚晚,自然领会不到什么是雪。尽管晚晚或多或少在书本,在电视,在他人口中接触过雪,没有亲眼目睹,内心依然是懵懂的。   李肖洁没有立刻给她解释,而是为她穿上羽绒服,雪地靴,带上帽子手套,然后推开窗户让她自己看。   “看,外面的就是雪。”   没有风,细细的雪粒落下来,噼噼啪啪砸出不小的声响。道路,树木,花草,房顶,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大地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就此打开。晚晚目瞪口呆,一言不发。   “这会儿是小雪籽,再过一会儿就是大的雪花片,等积雪厚了,我们可以堆雪人,打雪仗,还可以化雪水。”   “化雪水?”   “把干净的雪放在锅里熬化成水,装到罐子里,第二年夏天喝,听老人们说,这个治中暑很有效。”   晚晚一脸听天书。   李肖洁揉揉她的小脑袋,“走吧,出去看看雪,摸摸雪。”   晚晚双目放光,用力点头。   李母却是不同意的,“孩子这么小,外面那么冷,冻坏了可怎么办?”   晚晚无法聚焦眼睛,“怎么会冻坏?”   李母想了一个较为现实的比喻,“外面那天,就跟冰箱冷冻柜一样,肉都能冻成冰块,你说你那小手……”她给晚晚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当然晚晚体会不到。   “哇!婆婆一说,我更想去看了!”   李肖洁冲李母表示无能为力,李母叹了叹由她去了。   晚晚到了雪地里,像匹脱缰之马,撒了欢的跑。   雪花越来越大,鹅毛一样絮絮落下,地上没多大会儿已看不清原来模样。晚晚跳来跳去,然后回头看自己的脚印,她觉得不可思议。   “妈妈我的脚印是白色的!你看,你快看!”   “看到了看到了。”李肖洁显得敷衍多了,毕竟这样的风景她看过许多,第一次时和晚晚一般惊喜,久而久之,喜有,惊倒少了。   周承正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两个人在雪地里追逐嬉戏的场景,大的褪去往日的精明强干,小的掩去素日的古灵精怪,都变得娇憨可爱,肆意妄为。   一颗雪团飞来,周承正笑着接住,更多的雪团飞来,他招架不住,一边找地方躲,一边想法子反击。   他不敢正面攻击,生怕打痛了她俩,敌方二人倒丝毫没客气,要不是他身手矫健,脸早花了。   晚晚很开心,咯咯笑着揉雪团,执出。百忙之中还不忘提醒李肖洁从哪个方向执出命中率高,李肖洁不以为意,一个第一次打雪仗的人教一个老手?这玩笑开大了。   李母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家女婿被欺负成这样还不敢认真还手 ,吼了一声,“都过来吃饭了吃饭了……”   晨练以后,腹内空空,李母这一声,恰巧唤的三个人肚子咕咕叫。三个人握手言欢,暂时休战。   李肖洁进门之前给晚晚弹雪,也给自己的帽子摘掉,收拾利索才往餐桌走。周承正走在最后面,他盯着李肖洁白嫩热乎的脖子,笑眯眯的将手里的小雪团塞进去……   “呀!”李肖洁几乎跳了起来,她刚刚玩闹出一身的热气,突遇这雪团,冰爽之感难以言喻。她急急伸手想要拿出雪团,但那雪团不大,进了衣服粘肉就化,她那样一折腾,反倒让雪团一路化到腰窝,成了一小滩水润进秋衣里,融作一团,不分彼此。   她怒腾腾的回头,始作俑者要笑不笑的摊摊手。   她的尖叫声引来李父李母以及晚晚的关注,她留给周承正一个“你等着”的眼神,若无其事的落座吃饭。   早饭过后雪停了。   世界静谧的恍如梦中。李家后门外是良田数顷的麦地,大雪覆盖后,只余苍茫的白,依稀可见点点葱绿。   李肖洁蹬着厚厚的靴子,牵着晚晚向那一片雪白出发。周承正在后面护着。   “妈妈麦子会不会被踩坏了?”每一脚下去,清晰可见雪白的脚印压弯了麦苗,晚晚发出善良的困惑。   “不会的。冬天的麦苗还没有抽穗,只要不连根拔起,踩一踩不要紧的。当然了,虽然踩不坏,还是要在自家麦地踩,踩别人家的,人家心里仍会不高兴的。”   “哦。”晚晚应一声,此时起的每一脚,都没了顾虑,走的甚是稳当。   麦地的大雪跟门前的不同,踩上去更为松软,视觉上更为开阔。好像这个世界只剩这一地白。   人,渺小如一颗微草。   他们抵达李家麦地,周承正率先滚起雪球,晚晚瞧着也依样滚了一个球,她滚不大,十分艳羡周承正那个与她身高不相上下的雪球。   她讨好的凑过去脆生生叫,“爸爸,这个给我玩一玩好不好?”   “没道理不给你玩。”周承正十分大方的奉上。那一声爸爸他听着很是受用,别说一个球,十个也得给。   晚晚得了球,欢快的推着,想要粘上更多的雪。周承正看着,笑着,身后复仇女神悄无声息的塞了一捧雪进他衣领。   他的笑凝住,接着忍住了自己的惊呼声,硬生生感受着雪团在颈间融化成水。   他开始逼近李肖洁。   李肖洁带着恶作剧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这个人,开个玩笑而已,怎么这么严肃?甚至,有点危险。   她下意识后退,他步步紧逼,她越退越快,他一手扯住她手腕,“想跑?”   李肖洁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盲目搭话,等着他的下文。   “该我了。”他这样说着,手自衣角伸进厚厚的羽绒服里,慢慢向上。   他的手不凉,相较她的体温,还是冰凉多了。她微微颤着不敢出声,怕引起数丈开外晚晚的注意。   大手移到她后背,轻巧的解开了胸衣。   她瞪大眼睛,低声警告,“周承正!”   那手置若罔闻移到前胸,握住了那团柔软,捏住那粒小点。她颤颤发抖,“周承正,让人看见了不好。”   对方丝毫不羞怯,理直气壮道,“这大冷天的,大家都在家享受暖气,哪有人像咱们这么神经病出来赏雪?再说雪天视线不好,看不清。”   “这两天忍的好辛苦。现在这么好的风景,以天为被,地为席,你依了我好不好?”他嘴上不停手上更没闲着,没多大会儿,李肖洁已经受不了。   理智唤回了她,“不行,晚晚在呢,被小孩看到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周承正已经转战到下面,手已经摸到她湿漉漉的小缝,听到这话,阴谋得逞般笑了,“成,这事儿交给我。”   李肖洁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往晚晚那边走了,走了就走了吧,还不忘伸出手指给她看那上面的不明液体。李肖洁瞬间红了老脸。   晚晚已经将周承正滚的那颗雪球,滚到比她高,她一心一意专心致志想要滚的更大,没意识到周承正的到来。   “这么个滚法儿很难滚大的。”周承正背着手不咸不淡的来一句。   晚晚立刻来了兴致,“那爸爸我要怎么才能滚出世界上最大的雪球?”   周承正揉了个小雪团,放到地上,用脚踢了踢,那个雪球滚了滚,顿时大了一圈,晚晚的眼睛亮了亮,周承正道,“你就这样,当球踢,一直踢到外婆家门口,然后一个世界上最大的雪球就出现了。”   “哇!那我开始了!”晚晚就这样踢着球,一路往回跑,经过她妈妈时,敷衍的摆摆手,帅气离开。   李肖洁愣了愣,然后看到了周承正得意的笑脸。   “晚晚……回去了?”   周承正点头。   “怎么,怎么会……”   “现在该办我们的事了吧?”他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的话。   “不不不,你等等等,我,我……”李肖洁开始退缩。   “晚了,太晚了。”他遗憾的摇摇头,拉着她的手按住他的□□,无限怅惘的说,“来不及了。”   “我……还是怕有人看见……不要了吧……”李肖洁知道自己中计,开始拖延时间。   周承正老谋深算的笑了,“有一个地方,没有人看得见。”   他拉着她走了几步,她已然明了。那是田地与路之间的沟渠,不深不浅,大约有一米多深,躲两个人,足够了。   “周承正,你,一早都想好了?”早上塞雪球,早饭后提意晚晚来麦地,刚刚又做了那些举动,他一早都算好了,只等着她跳进来。   周承正拥着她,喃喃低语,“看到家乡麦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想要你了,想着那该是怎样美妙的滋味,你难道不想试试吗?”   他的声音极具诱惑,加之她被撩拨不久,内心很快松动。   十冬腊月的天啊,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    ☆、章之九      这几天连着三天飞雪。   晚晚从麦地推回来的雪球,可能真的变成了世界上最大的雪球。它已经有一个成人那么高了,当然这要归功于周承正时不时出来滚几圈。   自麦地回来的两个大人,仿佛是为了弥补什么,主动帮晚晚堆了个雪人。   胖胖的大肚子,圆圆的脑袋,黑色纽扣眼睛,长长的胡萝卜嘴巴,带上晚晚的帽子,太阳镜,围巾,这个雪人时髦极了。   晚晚喜欢大雪天,特别喜欢。   雪终究是要化的。   道路积雪渐少后,李父李母,左邻右舍,村南村北,的人。陆陆续续上街赶集,办年货。离年关越近,物价越高。   这样热闹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晚晚?   她央求爹妈一起逛街,爹妈没把持住,同意了。   李肖洁有些年没有在老家赶集,这种感觉,很是久违。遥想当年,她觉得街上的摊位无聊透了:中老年服装,婴幼儿中大童服装,土特产,烟酒行,文具店……   年轻的成年人好像是这个地方遗忘的一个人群,这个小镇,甚少有他们消费的场所。   现在好像不一样了。   街还是那一条街,花样多了。   街头街中街尾三个大大的招牌,昭示着xx超市的字样。这么一小段路程,竟然有三个超市竞争。而小镇的超市,和大城市超市的摆设并无多大差距。差距也许就在菜市区蔬菜水果的价格,要比城市低许多许多。   街上摆长龙似得摊位不见了,一个个装修适宜的小门面起来了。偶尔还能见到几个老人的摊位仍在,卖的是多年前存在的五金配件。或者是挥泪甩卖的大减价应季水果摊……   春节期间,烟花爆竹的摊位十分常见。小镇没有城市那样强有力的监管,小孩们几乎是人手一盒炮,随处可听见“啪““啪””啪”肆意的鞭炮声。那些不会用打火机或者不敢用打火机的小孩,商家也为他们准备了擦炮和ban炮,前者像擦火柴那样一擦就响,后者更简单掷地即有声。   晚晚拿到的正是ban炮。   往地上一扔,“啪”的一声巨响,引来她的阵阵欢笑。   春节将至,小镇的年味儿越发浓郁。   在李家住了几天,该回周家看看了。   李母嘱咐了几句,又叫李肖洁备些礼物给外婆。李肖洁很是郁闷:母上大人已经确定周承正的身份,可为什么,周承正不说清?说一句“哎哟,咱们一个地儿的”就那么难以启齿吗?   车子启动,路线果然是往外婆家的方向。   快要进村的时候,李肖洁忍不住问:“你知道我妈妈也是这里的人吗?”   车子有些微抛锚瞬间又恢复正常,专心开车的周承正好像太专心,李肖洁耐心等着他的回答。她等了五分钟左右,前面的人开口了,“知道。”答案很简短,明确,于他长久的斟酌不相符。   “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我小时候。”他似乎不再隐瞒。   “可你并没有说破。”   “大家都没有说破,你也没有。”   “我……我并不知道你也住在……”   “你不知道我是伯母的邻居,我也不知道你是伯母的女儿。”他极其简明扼要的摘出了她的盲点。   “……”李肖洁脑袋瞬间清明,“确实。我对外婆那边的记忆很少,也不常去,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很正常。”   只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先去外婆家吧,把礼物送过去。”周承正提议。   李肖洁同意。   “然后把外公外婆接到咱们家吃饭,老人在家做饭挺辛苦的。”他继续提议。   李肖洁没有异议。   外公外婆家还是老样子,老式的房子,破旧的栅栏,比以前更粗壮的柿子树光秃秃的守着大门口。院子里杂草丛生,向人们诉说着这里的无人问津。   外公外婆两个人有八十左右,身体较之同龄人算硬朗的了。几个儿女各自成家,携手同行的一直是那个你也许厌烦至极也许视如珍宝的枕边人。   李肖洁叫了两声外婆。里头半晌才传出动静,久违的苍老的有些缥缈的声音,“谁啊,叫我的吗?”   外婆还是老样子,头发更白了,皱纹更深了,李肖洁并没有见到父母的那般触动。外婆是一个称呼,是一个长辈,仅此而已。幼年相伴的是她的父母,父母对她的影响要更深刻些。   外婆看清来人,激动不已,又是抱晚晚,又是招呼她进屋的。瞥见一旁的周承正沉吟着,“这不是老周家那个……”   “奶奶好。”周承正打着招呼。   外婆的火眼金睛在二人身上来回扫射两遍,了然于胸的笑呵呵道,“好,都好。”   周承正竟然羞了一羞,这让李肖洁始料未及,她从未见他红过脸。   李肖洁也开门见山的说了两人即将结婚的消息,外婆突然冒了一句:“这下老周放心了。”   李肖洁不解,周承正脸更红了,这一红便红到周家才消。   周父周母的年龄要比李父李母的略大几岁,面相上更苍老一些。男孩回家跟女孩不同,没有那么多可感触的,就是一句:我回来了。   倒是周父周母百感交集一些,要不是周承正拦着差点涕泪泗流,周父周母看李肖洁和晚晚的眼神,很是复杂,李肖洁没读懂。   周承正也没给她读懂的时间,草草介绍后,就直说了李肖洁外公外婆来吃饭的事。周父把他拉到一旁悄悄道,“你们俩这是,定了吗?老肖家,老李家,怎么说?”   “没说什么,全看我们的意思。”   “他们倒是开明,我们家可没那么开明,阿正,你是知道她,不会生,离过婚,想进老周家?没那么便宜的事。”   周承正脸色沉了沉,“爸,您要我现在就带她们出去,然后再也不回来吗?”   “阿正你——”   周承正强迫自己平静,“我知道从一开始,你们知道我的想法后,没有一个人支持我的。我不怨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并且很难改变。但是,能不能在我们就要好事将近的时候,别来瞎掺和?这条路有多难,我正走着,我体会得到里面的酸甜苦辣,您在路边看着就行,多余的就别说了。”   周父的脸色并不好看,儿子大了,由不得他管了。   周承正也意识到可能刺儿到亲爹了,换了种和平点儿的语气,“小洁好不好,我知道,我们能不能往后过日子,过多久,这都是未知的,但我会坚持到最后。您的那些话最好不要再说出来了,我是跟她过一辈子的,她要是跟我不合适,我比您还急,既然我选定了,那一定是合适的,所以,您别替我操心了。”   “可是——”   周承正继续说服,“您担心的问题,在我这儿都不算问题。她离过婚,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她这个人,她会不会生,这更不重要,天底下那么多姓周的,这个姓绝不了后,光大哥二哥家就几个小孩了,您怕什么?”   “你这孩子,我说的是你这一脉。”   “我这一脉我操心,您这一脉发扬光大了就行,操心太多,老的快。行了爸,赶紧准备饭菜,把我哥他们也叫来,认认人,年后我们在城里办婚宴,就不在老家办了。”   老周叹着气,拉着老伴儿准备饭菜去。   晚晚也明显感觉到周父周母不如李父李母热情,安静的陪在妈妈身边不吵不闹。   李肖洁只瞧了一眼周承正,并没有询问什么。大概从他们的行为举止里面,她能猜透一二。   “来,我带你们看看我的房间。”周承正拉着二人上楼。   听这口气,李肖洁调笑道,“看来今天能吃上饭了。”   周承正果然笑了,“就没有我摆不平的。”   “看把你能的。”李肖洁嘴上这么说,手却握紧他的。   两个人都乐了。   周承正的房间跟他一贯风格类似,走的是简约风。房间看起来刚刚打扫过,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还在。   晚晚翻出来一本旧相册,那是周承正的成长记录,从一张张照片可以清晰看到他的脸由稚嫩到成熟。   “爸爸小时候真可爱。”晚晚如是点评。   “等一下。”李肖洁的手卡住相册,里面有张照片她很熟悉,那是她儿时在外婆家唯一的记录。   她记得小时候在外婆家待过一段时间,由于成绩优异还代表学校参加竞赛,那张照片是他们几个竞赛同学的合照。   照片里面没有周承正,但他拥有这张照片,并且,把她的照片单独洗了出来,虽然模糊,但她知道是她。   “周承正?”她的困惑太多了。   周承正倒是坦然的很,“想问什么?”   “不应该解释解释吗?”   周承正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劲儿,“就是,我一早就看上你了。”   李肖洁狐疑不已,“从年少起?”   “从年少起。”   李肖洁好像猛然想起什么,倒回去翻着他的相册,翻着翻着,心中有些了然,“是你?”她合上相册,笃定道,“是你。”   可她又有些困惑,“你没有小时候那么蔫儿坏了。真的看不出来你小时候会那么坏。”   “小孩子喜欢什么不一定懂得呵护,也可能是破坏。”周承正抱歉道。   “你……”李肖洁还没有晃过神儿,“你对我造成太大影响了。我一直不喜欢外婆家。一直不喜欢男同学坐我后面。一直……”   “一直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就像我第一次见你的那个中午,热辣辣的中午……”周承正替她讲了出来,“少时的过错,我用一辈子来弥补,可好?”   “不好。”李肖洁皱眉,周承正瞧着心里还真没谱儿,毕竟,用墨水甩她的衣服,一直甩到她离开,真不是什么好的记忆。“还要下辈子。”她的话出现了转折。   周承正悬着的心放下来,情不自禁的拥住她,低头,索吻,“三生三世,七生七世,永生永世,好吗?”   “好。”她用力回吻他。   眼看两个人一发不可收拾,晚晚突然来了句,“呀,这里好多弹珠啊!”   那是一个小木盒,里面放满了大小不一五颜六色的弹珠。   “爸爸这全是你的吗?”晚晚爱不释手的捏捏这颗,捏捏那颗。   两个大人做贼似得,整理整理情绪,周承正过去摸摸那些弹珠,像摸一枚枚勋章,“当然是爸爸的,这些可都是爸爸小时候赢来的。这一颗是跟隔壁村大牛血战三百回合才拿下的,那一颗……”周承正开始了他伟大童年的回忆,李肖洁憋着笑听他胡言乱语。   窗外大雪化的七七八八,只剩残雪告诉人们曾经在雪地里发生过的美好事情。阳光暖洋洋照耀着小小村庄,好像把所有光明都撒在了这里。   这顿饭吃的并没有特别饱,这是晚晚的感觉。因为爸爸的兄弟们以及他们各自的老婆,看待妈妈的眼神,让这个小孩子不太舒服。   李肖洁无视这些只顾吃饭。他们也没敢说什么特别难听的话,略有克制,应该是周父做了些功课。李肖洁的外公外婆席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儿孙自有儿孙福。   结束后,周承正跟几个哥哥出去聊了聊,再回来时,哥哥们虽然还是不太亲近她,但少了些古怪的敌意。   嫂子们看哥哥们是这个态度,就没继续跟李肖洁疏离,闲聊起来。李肖洁聊的心不在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第二天,周承正提议去城里逛逛,让晚晚看看城里的风景。李肖洁同意。她也好久没进城玩了。   心城的变化真大,高楼大厦,商铺临立,马路都宽了不少,干净不少,俨然逼近二线城市。   学生时代常逛的古城街人流量大幅度渐少,人们更愿意去主街道的大商场购物闲逛。李肖洁也是——商场里暖和多了。   他们去的是新开的商场,叫时代广场,名字也高大上,里面的品牌并不全是国际大牌,更多的是国内的一些知名品牌和小众品牌。   逛到一家知名羽绒服专柜时,李肖洁停了停。   镜子前试衣的女子大腹便便,约摸有五六个月的身孕。旁边立着的高大男人,正是她的前夫。   男人好像注意到这边的视线转过头来,四目相对,二人都有些恍惚。   李肖洁从来没有想过他俩会见面,更想不到是在这样一个场合见面。回忆里,前夫没有什么是令她愉快的事。想必,她在他的回忆里,也是这样吧。   过去的人,就让他过去吧,再见只能是陌生人。   但是他走过来了,她没能装着不认识,淡淡笑着打招呼,“嘿。”   “嘿。”来人也这么说。   李肖洁指了指镜子前的女人,“挺好的。”   来人看了一眼满身戒备的周承正,赞道,“也不错。”他顿了顿又说,“对不起,以前不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现在学会了,并且有了想爱的人,祝福你。”   “谢谢,也祝福你。”他看到周承正旁边的小不点,面色没那么自然了,“她是……”   李肖洁大方的介绍,“她叫晚晚,这是她爸爸。”   “她跟我……”男人没能说下去。   李肖洁替他说了出来,“是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不过,不重要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们也有,过好现在的生活才最重要,不是吗?”   “走吧。”李肖洁不去看男人的表情,牵着周承正和晚晚逛下一个门面。   男人停留了挺长时间,直到镜子前的女人过来叫他,“怎么了?那是谁?你的朋友吗?”   “不是,认错人了。”他这样回答,“衣服试好了吗?”   女人嘟着嘴,“不行盖不住肚子,得要a字版型的羽绒服,但,这里好少。”   “那我们去别地儿再看看。”   “好。”   李肖洁泰然逛着,周承正也没有问。他猜到了。那个人,跟晚晚的眉宇间那么相似。只是他面相上的锋芒到晚晚这里都柔和了,这跟妈妈的基因有关。   晚晚很乖,什么也不好奇。   李肖洁就这样逛着,内心深处有一方天地,倏然海阔天空清晰明朗。   新年开始倒计时,周承正着手筹划婚礼。他们婚期定在初六,所有事情要在年前能办的先给办了,省的届时手忙脚乱。   周承正很认真,虽然是婚庆公司包办,他还是每一个细节都自己抠,李肖洁看着都觉得他患上强迫症了。她不大在意这些,只是一个过场而已,奈何他执着,就由他去吧。   大年三十这天,就好像一个充满气的气球,达到临界点,“嘭”的一声爆裂。刹那进入一个无声的世界,等到新年钟声响起,这个气球总算泯灭成灰,另一个气球接上气泵重复上一个气球的命运,一寸寸被填充……   李肖洁对过年有些麻木,晚晚还在新奇中,她好奇这里的一切习俗,好奇这些天外公外婆的所有行为。   杀猪,贴年画,打扫房间,炸油条,清洗身体,大年三十包饺子……晚晚每一样都特别认真的去体会,去帮忙。   现在的人们已经没多少人愿意去守岁,大家都乐意早早的缩进被窝,捧着手机刷屏。年长的人,愿意守岁的就多一些,晚晚跟外公外婆一起守岁,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剥着糖,还要兼顾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看到浓处,放声大笑。   新年的气氛真实又浓烈,李肖洁有被感染到,放下手机凑过去看春晚。   一家人其乐融融。   春晚主持人情绪激昂的引着大家倒数,一个比一个小的数字,一声比一声高亢的欢呼,宣誓着新一年的开始。   “晚晚又大一岁了。”李母感慨着。   “咱们又老一岁咯!”李父顺着说起来,“这真是,你不觉得自己老,硬是孩子催你老。”   李肖洁跟他们打趣,“这就是你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她瞧着你一天天老去。”   晚晚听的不太明确,皱着小眉头思索,逗笑了所有人。   新年,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要早起,挨家挨户拜年,李父李母的辈分在村里算高的,因此一早上不断有人来拜年,说着吉祥话。   李父李母准备好瓜子糖果,见人就请吃,遇上年岁小的,必须备好红包。   晚晚在一旁急不可耐,一遍遍催着什么时候去拜年。等到李父李母这边解决的差不多,时间指向十点。   李肖洁是懒得去,就由着李父带着晚晚出去玩,李母还得在家等着后面来拜年的人。   周承正在自己家过年,俩人少不了煲电话粥,分开不足一天,思念潮水般涌来,好似分别了半个世纪。   情话悄悄的在耳边转悠,新年一点点走远。   过了初三,一天快过一天。转眼婚期将至。   朔风呼啸,寒冷依旧。   李肖洁看着镜子里穿露肩婚纱的自己,嘴角抽搐,“非得是这件?外面还飘着雪花呢!”   周承正欣赏着镜子前的可人儿,修长的四肢,洁白的肌肤,每一根汗毛都令他无限着迷,“没事,这件还有一个貂绒披肩,裹上特别暖和。”他手搭在她光滑的肩头,很想顺着锁骨溜下去——他真的这么做了。   李肖洁警觉的逃脱,“别闹,讲正事呢。”   周承正笑出声,“怕什么?在我这儿还害羞?”   李肖洁对他的厚脸皮颇为无奈,她真不是害羞。这试衣间,说不上人来人往,但是店主随时有可能来问你,试的欢喜否?叫人家撞个正着,那得多尴尬?   这些又不能跟周承正讲,他估计巴不得别人撞见。嗯,这么腹诽对方,会不会不太厚道?算了,对方不见得承情。   李肖洁是真怕,周承正见她提心吊胆的,担心吓着她,手上老实多了。这回正经八百的开始聊婚纱的事。   李肖洁结过婚,对婚礼啊婚纱啊早没了第一次的兴奋和期待,但是周承正有。她总不能因为自己不再雀跃就斩了对方的意。因而她十分配合周承正,只要不是古怪到他接受不了,她基本上是完全没有异议的。   周承正真心觉着这套露肩婚纱美,李肖洁咬牙穿上了,左右就那一天,露肩就露肩吧。   只是这十冬腊月天哟,她哆嗦了几下略表反抗之意。   结婚这天双方的亲朋好友能来的都来了,大家对于这场“新郎一婚新娘二婚”的婚礼,颇有意见,席上免不了七嘴八舌。   更有胆大者将话捅到李父李母跟前儿,李母那么好的教养也被气的发抖,反驳的话也刻薄多了,“这大喜日子,您说我这闺女配不上女婿,还真不知道您这安的什么心?我倒是觉着我闺女跟女婿般配的很,您要看不下去了,离席,没人拿刀逼着您喝这口喜酒。再者,配不配外人说了不算,那得人家二位新人说了算,您这沾点儿亲带点儿故,份子钱没随多少,舌根儿倒是嚼的不少,也不怕这喜酒喝多了,明儿早上醒不来。”   “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对方听着心里不对味。   李母夹着盘子里菜,翻翻白眼,“想听好听的,行,您先来一句我听听?”   “你!”对方被噎的不行,挪着身子走了。   “呸!”李母啐了一口,“谁要再跟我面前说三道四,看我不说死他!”   围观群众瞧着新娘母亲如此彪悍,无所畏惧,下面想挖苦的话,也不敢当面讲了,全改背后私话。这些李母就管不了了,她耳根清净了,心情舒坦了,哪儿还有心情去管别人背地里嚼什么?人的嘴,想说什么没人管的住。她不听就对了。   攻击完女方家长,好事者又攻击男方家长,周父没听完那些混账话,掏出钱包直接问,“您随了多少份子钱?来,我还给您,从这儿走,左右左,走之前记得把门带上,暖气贵着呢。”   好了,再没什么妖言出没,这个世界和谐美满了。   周承正和李肖洁还没有正面遭到攻击,毕竟二位新婚,还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胡说八道。这当然也得益于李父李母和周父周母的果决,替他们挡了不少乌烟瘴气的言论。   婚礼总体上是圆满的。   周承正像得了宝贝似得,拥吻李肖洁,晚晚作为小花童,也被这抹甜蜜融化,乐呵呵看着妈妈有了老公,而自己也多了个帮手,小巴掌鼓的更起劲。   热闹散去,一切回归平静。   周承正难得糊涂,醉的不省人事。   李肖洁还好,由于是女性的原因酒喝的极少,尚在她的消化范围内。   第二天一早,李肖洁还没有醒,只听枕畔一声叹息。   周承正揉着太阳穴,悔恨不已。怎么就醉了?洞房花烛夜啊,怎么就醉了?!不应该大战三百回合以显周某人神威的吗?   “唉……”   “唉……”   “唉……”   李肖洁被这一声又一声的叹息吵醒,两眼一睁,瞧见周承正遗憾满满的脸。   “怎么你刚结婚就后悔啊?”李肖洁迷迷糊糊的问。   “是啊。”对方这样回答。   这个肯定的回答让李肖洁正思量着拿哪种刀劈能解她心头恨,对方又来一句,“好后悔昨晚睡的沉,让你逃了。”   “什么?”李肖洁陷入一波又一波的困惑中。   “但是今天早上,全部得补回来。”对方又讲。   “嗯?”   李肖洁尚在混沌之中,衣衫被解,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而来。   “天哪,发生什么事了?”李肖洁总算清醒过来,瞬间,又沉睡。   沉睡,愿此刻永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